“罗大哥,是不是已经死了?”我喃喃问道。

“是。”李建成揽住我的腰,将我虚软的身子抱在怀中,“我率兵冒着风雪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

“我没用,我真是没用,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我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李建成搂着,“我说过,如果救不了他,就陪上我這条性命,为什么我仍活着……”

“不要说這样的傻话!我们都已尽力了!”李建成低声地呵斥,“洺水城一战唐军已是必败无疑,那刘黑阀本就恨罗成入骨,处心积虑设下埋伏,非要将他置于死地。而你,你居然赶着去送死!若不是我冒险领兵前去营救,恐怕你真的要与罗成死在一起了!”

罗成的死,或许真的是天妒英才,最终还是应了那句话“自古美人同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愚蠢的是我,居然还妄想逆天改命……

“太子,我累了,想休息。”我疲累地闭上眼,虽然说李建成救了我的命,但因为罗成的死,我仍无法对他生出感激之情。

“好,你好好休息。”李建成扶着我躺回榻上,又为我盖好被褥,便旋身出了大门。

倦意阵阵袭来,我的眼皮愈发沉重,意识游离在半梦半醒间。

痛,好痛……這次我是被痛醒的。是药效退去了么?双腿疼得像火烧一般,我试着想移动下脚,却动不了分毫。我挣扎着想起身,可是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教我又乖乖地躺了回去。

帐外隐约传来李建成的声音:“大夫,她的伤势究竟如何?”

“這位姑娘已无性命之忧,但是……”有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但是……她……”

“但是什么?”李建成追问道。

“但是她的脚筋已被利箭射断,就算伤口好了,恐怕也会影响她日后的行动……”

李建成的声音有丝颤抖:“大夫,你的意思是,她以后再也无法行走了?”

“恩,请太子务必做最坏的打算……”那大夫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说道,“还有,她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孩子没了?”

“才五十几日,稍有不慎,孩子就有危险,何况她腹部还中了一箭。”

……

脚步声远去,他们谈话的声音渐渐淡去,不可听闻。

心跳几乎要停止了,我无助而惊恐地用双手抓着头,整个人像陷入了黑色无底的恐怖漩涡中。

我必须不停地深呼吸,拼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才能迫使自己平稳地面对這些消息。

孩子,我有了孩子,是我和李世民的孩子,但是现在却没有了……兴奋、震惊、无措、悲痛接踵而来,连番的噩耗令我几乎要失控发狂!

“不……”我再也无法忍受,哀恸的悲鸣立刻就要夺喉而出,太多的痛苦打击着我:罗成的死、孩子的逝去、双腿的伤残……

我还剩下些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我只觉得冷,全身都在颤抖,如同风雨中的枯叶。我猛地张嘴,狠狠地咬上自己的左手背,我咬得太用力了,连带咬下手上的一片皮肉……血冒了出来,嘴里有一股酸涩而苦咸的奇怪味道。应该会痛的,但我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发狠地再咬住流血受伤的手背,血还在汩汩地流着,可是我依然感觉不到痛,不可能的……我胡乱地啃咬着,想把這些血肉全咽下肚,咽下我的悔恨,咽下我的痛楚,咽下我的不堪……能吞的、不能吞的我全数咽了进去。脑中忽然传来一阵抽搐,犹如针扎一般,而后翻江倒海般地痛了起来,

痛,很痛……好,痛得好,会痛就代表自己还活着,还活着……我痛得整个人狠缩了下身子,心力交瘁啊……我再度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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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李建成细心地照顾着我,他命大夫熬制各种补身的汤药给我,他还不知道我已清楚了真相,仍是在我面前隐瞒了我的病况。

但我的身体却一直不见好转,总是昏迷的时候多,而醒着的时候少。

這天,我也不知道又昏睡了多久,才全身刺痛地醒了过来。

“终于醒了啊?”一个低哑粗嘎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我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我床边椅子上的李元吉。

我冷冷地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是齐王,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李元吉逼近我,眼中净是狠毒,“怎么?不想让我看你這半死不活的样子?”

“出去。”我不想和他多费唇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未出嫁吧?可是你却怀了孩子,那是谁的种啊?可惜,现在這些也不重要了,因为那个野种已经没有了。”李元吉一脸怨毒地看着我,脸早已扭曲成一团,“我还听说你双腿的脚筋已断,以后都不能自由行走了?”

“我想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吧?”我冷笑一声,“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洺水城一战失利,罗成已去,我看你们拿什么去打败刘黑阀?你们若总是落败,唐皇必定震怒,招你们回去,到时就不知何处是你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