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完全暗了下来,血腥味弥漫了草原,阴风刮得愈发凛冽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我身旁的草地已经被狼血染成了红色,几具已无生息但仍带着些许热气的狼尸就伏在我的脚下,浓重而可怕的死亡气息层层笼罩在四周。

草原的夜晚很冷,可我觉得今夜的风格外地刺骨,寒风无孔不入地入侵着我的身体,除了感到心脏还在微微地跳动外,全身已麻木如一座冰冷的石雕。

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会有力竭的一刻,很快,众人都已两腿发软,力不从心。

我张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身上、脸上已被划出道道伤痕,鲜血慢慢地流了下来,视线开始模糊……莫非,我真的要死在這里?

“啊……”恍惚中,我忽然觉得左腿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原来有只野狼已迫到身前,张嘴咬住了我的左小腿。

我顿时立足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立即有头恶狼扑了上来,一口咬在我的右手,我就地一滚,它却不放过我,张口又咬住我的左肩。我吃痛,长剑一挥,斩下狼头。才一抬头,又一头野狼扑了过来,它的牙齿几乎已经触碰到了我的脖子了,一柄长剑随即撕开了那狼的胸膛,内脏破散,鲜血四处喷溅。

“大哥!”萧然挡在我身前,我已完全不能动弹,全靠他的保护,才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黑暗中又出现无数头狼,前仆后继,都向倒在地上的我扑了过来,它们的目标似乎只有一个,要咬断我们的喉咙,吸吮完我们的鲜血,将我们全部啃得只剩一副白骨才甘心。

“混蛋!”萧然疯狂地用长刀砍向四周的群狼,却寡不敌众,很快,他两臂脱力,连刀都拿不住,背上前胸都是血迹斑斑。他劈出一刀,劈飞了扑向他胸前的一头狼,但是一旁的另一头野狼却对准他的大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萧然痛苦地大吼一声,也摔倒在地,他此时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却张开双手,将我搂住,用自己的身躯护住我。

“然!”我惊叫,他的两只腿和后背正在被群狼残忍地撕扯着,他的手臂仍是死死地抱着我,一直没有放开。

眼看着恶狼的利齿将要洞穿萧然的咽喉,一道银色的亮光划破长空直接钻进了那狼的身体里,将它挑飞起来,而后再撞向地面,牢牢地钉在了草地上。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地响起,直冲耳膜,有如利锥,令人感到头痛欲裂。

很奇异地,那声音出现后,原本不断朝我们攻击的狼群如同被烈火所灼,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打转,随即就像逃难似地仓皇退走。

這景象诡异极了,尖锐的声音一直持续着,那些狼纷纷向旁逃窜,没过一会儿,四周除了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狼的尸体外,所有的狼都逃离了。

“這,這是……”我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后费力地转动脖颈,放眼望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骑着匹黑马缓步上前来。

他飞身下马,只见他脸蒙黑色的布巾,外披黑色披风,身上的装束都是黑色的,他徐徐走近,俯下身看着我。

我轻推开压在身上的萧然,见他虽然大小伤口无数,但性命无忧,再回头看看众兄弟,他们虽然受了伤,却也都还活着,便放下了悬着的心。

“是你……”我這才抬眼仔细看着那个黑衣人。

“哦?你知道我是谁?”那人挑了挑眉,显然很意外我认得他。

“你是库摩。”我定定地望着他,“我虽然不认得你的人,却认得你的刀,你的气,你的声音。”

“呵呵……”他轻笑起来,伸出手扶我,“原来你不止胆识过人,也很机灵。”

“你为何要救我?”在他的温热大掌碰到我肩头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躲开,“我记得你是颉利手下的刺客,是来取我性命的。”

“说你机灵也不全对,你也很傻。居然为了這几个人,蠢得跑回来送死。”库摩收回手,不回答我的话,兀自说着,“陪他们一起送死,這就是你所谓的兄弟义气么?”

“我知道了你为何要救我了。你们突厥最重武力,你又是东突厥第一高手,所以在此处便拥有像神般的超然地位。倘若颉利没有你的支持,也不可能坐稳可汗之位。”我挑起一边的眉看着他,“你本身便拥有着权利与地位,所以你若肯出手帮助突利,他也能登上大汗的宝座。你很有眼光,知道下任的掌权者是突利,助他无疑对你自己最有利,所以你救我,其实也就是卖突利一个人情罢了。”

库摩懒懒一笑,声音却充满胁迫:“你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通常都很短命。”他忽地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划过我的脸颊,撂开我鬓间的乱发,隔着面巾,轻吻上我沾血的脸颊,“丫头,不过你还是猜错了,我不单是为了卖突利人情……”

“你!”完全料不到他会有這样的举动,我又惊又怒,随即一掌拍出。

他侧身一滑,轻而易举地闪开去:“呵,后会有期了……”话音未落,就见他足不点地的往后掠去,跃上马背,马匹撒蹄飞奔,霎时间一人一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這时才完全放松下来,长嘘一声,抬头凝视着夜空,满天耀眼的群星,仿佛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