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宇文成都亲善过也交恶过,曾经有一度我甚至希望能将他致于死地,而今他真的死在我的怀里,不知为什么,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仍是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我呆呆地搂着他的尸体,心中一片茫然,什么都无法再想,四周嘈杂的人声刺激着我的耳朵,我依然如雕似塑,一动不动。不知何时,李元霸上前来,他蹲下身子与我平视着,我听见他轻声叹息道:“宇文成都,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是条好汉……”

人群中忽然闯出一个不知道是哪路反军的大汉,他厉声质问我:“小子,你是什么人?!为何会与這逆贼宇文成都這般亲密?!”

“……”我抬头看着那人扭曲变形的丑恶嘴脸,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压抑不了的恐惧,感到一种无能无力的悲哀。我始终无法习惯争权夺利的那种种丑事,那些争斗天下的所谓豪杰,死的人在他们的眼中仅仅是一个数字,也不管死去的是亲人,是朋友,还是爱人,死一个人和死十个人没有什么区别,人命是最不值钱的。莫非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熟识的人们,一个又一个地死在我眼前么?

“喂,我在问你呢?!”那人见我半晌没答话,大步上前来,伸出手想将我从地上抓起。

“谁都不准动她!”李元霸怒斥一声,一拳击出,正打在那人腹部上,把他震飞出数丈,重重地摔落在一旁的桌案上,只听轰隆一声,那桌子应声而塌,“谁敢再上来,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宇文成都的勇猛,刚才众人都见识到了,而李元霸居然将他打死了,显然武功在他之上,那如今谁还敢出去和李元霸拼战呢?众人都不敢再作声,个个垂下了头,殿上立刻变的鸦雀无声。

“明,你没事吧?”秦琼快步赶了上来,他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扶了起来,“快起来。”

“秦大哥……”我沉沉地叫了声,就顺势靠在秦琼的怀中,此刻我已是身心俱疲,只想找一处干净温暖的地方平抚自己忧虑不安的心。

秦琼紧紧地拥着我,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再去想了……”

“明……”李元霸回头看了我一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李元吉打断了,“元霸!你忘了爹和二哥的嘱咐了么?先办正事要紧!”

“哦。”李元霸很不情愿地应了声,转头对那十八路人马喊道,“你们中谁拿了传国玉玺,快快交出来!如若不然,休怪小爷我心狠手辣,将你们杀得一个不留!”

众人互相对看着,却无一人敢回答,這时有个穿着青色锦袍的中年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元霸,我们這几路人马早已说定,在甘泉关会合,谁先夺得到玉玺,谁便能称帝。而你们姗姗来迟,已是坏了规矩,怎还能硬抢呢?”

“你這老头是谁呀?!”李元霸根本就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大声叫道,“如果不是我杀了宇文成都,你们這群乌合之众连命都保不住,还争个屁江山!除了我父王,你们谁也不够资格拥有玉玺,废话少说,快将玉玺交出来,否则我就要动手了!”

“放肆!你小子对长辈居然如此无礼,我是你舅舅窦建德!”那人不满喝问道,“我不和你這个黄毛小儿说话,世民呢?快叫你二哥世民出来见我!”

窦建德?我的意识慢慢回笼,原来他就是反王中的夏王窦建德,他的妹妹嫁给唐公李渊为妻,所以论辈份,他确实是李元霸的舅舅。

“恩?”李元霸被他唬得一愣,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居然无语以对。

“舅舅是吧?”一旁的李元吉冷笑一声,“你想见我二哥,他有事正巧不能来江都,你有什么事,便对我四弟元霸说吧!”

我一听這话,心里顿时有些明白,李世民向来尊上讲理,表面上看起来容易说话,且李元霸从小蛮横残暴,谁都管束不住他,惟独肯听二哥李世民的话,所以窦建德便想找李世民来谈判。可惜李世民洞察先机,早知窦建德在此,索性就不入江都,避而不见,只派李元霸来打头阵,免得伤了双方的和气。正因为這样,才避免了我和李世民的再次碰面,令我险险躲过一劫。

李元霸這时头脑也转过弯来,他嘿嘿笑道:“舅舅,世道太平、闲话家常时你才是长辈,如今可是争夺天下,所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和他客气的,你也不必多费唇舌了,乖乖地把玉玺交出来吧!”

窦建德无可奈何,狠狠地瞪了李元霸一眼,便忍气退下了。

传国玉玺我刚才就已交给了李密,所以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在他身上,用眼神无声地合力压制着他,要他快把玉玺交出去。

李密知道,如今他已是孤掌难鸣,因为仅凭他一路人马,是对付不了李元霸、李元吉率领的唐军,虽然心中舍不得,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忍气吞声地把到手的传国玉玺交了出来。

李元霸拿了玉玺,看也不看,随手丢给李元吉,而后便走到我身前关切地问道:“明,你面色苍白,很难受么?我刚才是不是打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没事……”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你和我们一起回潼关好么?”李元霸又问,“二哥一直都很想你,他如果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