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去!”小媛用唇型一字一句的说着,皱着眉头,表情很是坚决。

李然摇了摇头,把紧紧掐在他胳膊上的几只小手推了下去。

“不行!”何琼已经轻轻叫出了声,再度抓住了李然的手。

李然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胸膛,用嘴和手比划着:“我是警察,没事的!”何琼迟疑了一下,却被菲菲给拽了回去,菲菲用手指指李然,伸出了大拇指,又指了指她们三个人,做了个向后退的手势,李然冲菲菲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那声音便突然没了,像是被断了电的录音机,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然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轻轻的拉开了门。

一道昏黄的灯光刹时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照亮了整间屋子,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呼。

李然知道,他在进入宿舍的时候有抬头看过天棚,女生宿舍的走廊灯是白晃晃的日光灯,不可能一下子变得昏黄。

他索性将门全部打开,走了出去。

不,确切的说,李然是走了进去。

因为那完全是一间屋子,一个亮着昏暗的金黄的灯光的屋子,一个老式砖墙,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海报的屋子。

李然完全愣住了。

眼前的情况让他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墙上的照片是黑白的,镶着黑色的框,照片上面全都是一个穿着京剧里旦角的女子的剧照,不同的舞台,不同的戏服,但那种神彩和风韵却都是出自同一人的优雅和美丽,除了照片还有一张张已经泛了黄的剪报,上面也都是的关于那位女子演出的剧照和报道,李然挨个的看着,脸上露出了颇有些欣赏的表情,仿佛完全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就像是应邀进到朋友家坐客似的大大方方。

“是你么?”突然出现的一句京剧的韵白让李然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进入了一个“鬼舍”,而他的目的正是带着三个漂亮妹妹的重托前来捉鬼。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向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

却见那屋子的一端放着一个梳妆台,一个身穿绣着牡丹和蝴蝶的精致水粉色戏服的女子正站在梳妆台前,她的头上贴着精巧的凤角和水片,戴着黑色的假发,额前缠着的头巾将眼角吊得高高的,如同传说中的狐仙一样妩媚,那女子正对着镜子,手举着毛笔醮着颜料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描画,她画的是那样的认真,那样的入神,一笔一笔,将本就已经妩媚妖娆的眼睛衬托得更加的秋水莹莹,含情脉脉。

李然没敢吭声。

那女子停了停手中的笔,侧耳听了听,幽幽的叹了口气,又用韵白念道:“原来,是我多心了……”李然不可思议的歪着头看了看这女子,又认真的打量起这个屋子,屋内的装饰很简陋,但是却很干净,左边的窗户拉着蓝色的窗帘,窗帘下是一个摇椅,摇椅对面是个老式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一副老花镜和一叠报纸,他走上前去看了看日期:1927年6月18日。

1927年!李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八十年前?有没有搞错?拍电视剧吗?难道这就是科幻小说里写的穿越时空?还是由于某个时间点的疏漏,让两个时空有了一个连接点,所以李然才能进入到这间八十年前的屋子?又或者是白天这里是学校的女生宿舍,到了晚上就归这个唱京剧的女鬼所属?李然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侦破案件时的常规的推断和判断公式,却感到它们一个都派不上用场,真是伤脑筋!李然咧着嘴,“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喂??呀??”又是一个叫板,惊了李然一跳,他转过头,又看着那个女子,却见那女人已经放下了画笔,轻轻一甩水袖,陡然一个亮相,那神情,那身段,那气质,活脱脱的嫦娥出月宫,鲜亮亮的神女下凡尘。

不带一抹尘埃,不沾一丝世俗,就这样俏生生的立在了那里。

“清清冷冷,”她颤抖着声音念到:“寂寞广寒!谁与我共春宵?”女子的眼里晶莹透明,闪着无限的凄楚,那是久久等待良人不归后的痛,更是深深思念未果后的疼。

李然没有来由的感到心里一阵难过,无论她是人类也好,是女鬼也罢,用这样凄楚的唱腔唱出这样美丽悠扬的戏文的女子,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间极品女人。

若是她的爱人有知,又岂会徙留她一人在此等候憔悴?那么,她的爱人去了哪里?是死了,还是将她狠心的抛弃了?“妻??呀!”李然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混厚的唱腔,那声音庄重、大方,充满了威仪与从容不迫,好似君王驾临一般的气势磅礴。

那女鬼微微的愣住了,一双燃烧着炽热情感的闪亮双眸难以置信的望向李然,吓得李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女鬼面色璨然的向李然的方向踏出了一步,那神情像是在迎接许久未见的恋人一般欣喜若狂。

李然感觉到自己的嘴情不自禁的咧开了一条缝,向下拉着露出了一排下牙,不由得后退一步,却险些撞上一个人。

“闪边去,你这呆子!”只听得身后有个轻声嘀咕了一句,腰部被狠狠的掐了一下。

好熟悉的声音,李然诧异的回过头,却被身后突然凑近的那张花花绿绿的大脸吓得差一点跳起来??只见身后那人脸上被涂得色彩缤纷,头上也是勒着黑色的头巾,一圈一圈的裹在额头,将眼梢吊得老高,可是,脸上勾勒出的线条却大气磅礴,颜色的搭配也显得极其协调得当,显得那双本就烁烁生浑的眼睛充满了阳刚之气,神采奕奕却又侠骨柔肠。

那人用肩膀撞了一下李然,将他一下子撞到了一边,李然微张着嘴,看着那人。

却见那人穿着青色的戏服,腰间束一个金色的腰带,那腰带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李然像个局外人一样砸着嘴观看,头发又长又黑,既柔亮又浓密,身材娇小又婀娜,真是……越来越眼熟了!难道是??十三!李然张大了嘴,怎么哪有怪事哪就有与“十三酒吧”酒吧有关的人?站在对面的女鬼轻轻一扬水袖,伸出一只兰花指,全身颤抖着指向十三,她眯起眼睛,像是在叹息一样的左右摇着头:“冤……家……”她悲鸣一声,将一对水袖挥在身后,绕着十三疾步走了起来,远处仿佛响起了隐隐的鼓点,配合着她的脚步,她走得这样急,走得这样悲痛欲绝,走得这样心碎成花,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轻盈的水袖在她身后舞成一条银龙,将十三团团围住。

“妻呀??”十三充满深情的唤了一声,叫得李然全身发麻,难道这十三还会唱戏不成?女鬼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却还是不肯回过头来看十三,就这样,背对着十三站着,脸上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开心,仿佛苦苦期待着的良人就在眼前,却挣扎着犹豫着不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