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的脸白得吓人,弄得月儿心里也一阵紧张,愣愣的不敢回头去看。

“咋?刚才还说得高高兴兴的呢,怎么这会子就哑巴了?”那声音调侃道,声音却还是说不出的冰冷:“给我转过来!”凤儿全身一抖,哆嗦着转过身,见凤儿回头,月儿也紧紧张张的瞄着凤儿,一起转身望着身后的人来。

只见一个少女轻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戏谑的看着她们两人,那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好看的盘在一起,一双柳眉月牙儿一般的弯着,秋水盈盈的双眸里盛着讥讽与霸道,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精致的小嘴,她披着一件白狐皮的披风,里面穿着月光一般银白光辉的高领旗袍,开着叉,露出白嫩嫩的**。

月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从来没看过穿得这么光鲜的女人,也从来见过露得这么多的漂亮女人,怪不得村里人都吵闹着要下山,原来山下的事物竟是这样奇妙的。

“新来的?”少女骄傲的歪着头,斜睨的打量着月儿。

“是。”

月儿急忙低下头,应道。

“模样还挺标致,你叫什么?”“月儿。”

月儿红着脸道。

少女冷哼一声,凤儿却在心里叫声“坏了!”原来这少女便是程家的二小姐,闺名唤做“月娥”,据说是在一个新月之夜出生的,当时程金虎刚从外地赶回来,望见天上一泓银白的上弦之月,又见自己的闺女生得玲珑如玉,心下欢喜,便给她取名为“月娥”,取的是月里的嫦娥之意,月儿此刻又说自己叫月儿,便有了那么点欺主的感觉。

这年头奴婢命贱,不能跟主子的名字有一点关联,若是主子和奴才都叫了“招财”的,那奴才就得改名字,不然就犯了忌讳。

“二小姐,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别……”凤儿忙陪着笑说。

“啪”的一个耳光打断了凤儿的话:“你跟这废什么话?这程府里还轮得到你说话的份儿了?”月娥柳眉倒竖,怒喝道。

凤儿手捂着脸,“卟通”跪在地上,哭道:“二小姐,奴婢不敢,您别生气,饶了奴婢吧。”

“你不敢?”月娥拉着长音,一手掐着凤儿的脸,邪恶的笑着“我看再不教训教训你,你就早就没了主次之分了!”“二小姐……”月儿没见过这阵势,声音也透着惊恐,但凤儿是为了袒护自己才受的罪,她不能无动于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就饶了她吧!”“哦?”月娥松了手,侧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月儿:“怎么饶?”凤儿好像已经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厄运,泣不成声的哭着,扰得月儿的心里更没了底,她战战兢兢的说:“您要打要罚,就都打我罚我吧。”

“哟,这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走过来一个娇艳的**。

这**烫着卷曲的头发,围着黑色的裘皮,里面穿着紫红的天鹅绒旗袍,她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大少奶奶!”凤儿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忙起身奔向来人,呜呜的痛哭。

“你跟这瞎号什么呢?你主子还没死呢!”大少奶奶娇叱道。

“是……”凤儿应着,胡乱抹着脸。

“哟,大嫂。”

月娥懒洋洋的招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看着她。

大妙奶奶冷哼一声,掐着嗓子道:“月娥啊,各院儿的奴才们有了错儿,直接叫他们主子教育去,别总跟他们一般见识。”

“唉,”月娥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的摸着自己身上雪白的披肩,“程家的规矩,背后讨论主子,不分主次的奴才,是不是应该连她的主子也一并处罚来着?”大少奶奶犹豫了一下,转了转眼珠,板着脸问:“凤儿,有这事儿吗?”凤儿哽咽着不敢吭声。

“我把你这没用的东西!”大少奶奶挥手就是一个耳光,“快给二小姐陪个不是!”凤儿应着,就要跪。

“别介!”月娥伸手拦住,“我程月娥堂堂程家的二小姐,难道只要这下贱的奴婢陪个不是就完了?”“那你想怎样?”大少奶奶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愠色,好歹自己也是程家的大少奶奶,在下人面前这样不给自己留面子的人,也就只有这该死的程月娥一个人了,她恨恨的想,这月娥好生可恨,也不想想,纵然程老爷最宠爱你,可是那程老爷子还能活几年?到时候这庞大的家产不还都得是长子来继承?不趁这时候好好沟通沟通关系,看到时候我徐金花怎么收拾你!“不想怎么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月娥挑着一条眉毛,看了看大少奶奶,又看了看凤儿,最后目光落在了月儿的身上:“你说,是你来受罚,还是她来受?”月儿被问得有些发蒙,不由得看着凤儿。

凤儿迟疑着,低下头不敢去看月儿。

月儿咬了咬牙:“我来受!”“好!”月娥露出珍珠般的皓齿,得意的笑了:“放心,只要你做完了我交待给你的活计,我不仅不怪你,还会给你五十块大洋做赏钱!”“大福!”月娥叫道。

立刻有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答应着跑了了来。

“给我在后院准备四十口大缸,”月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给这丫头准备两个桶,叫她到镇口的井里挑水。

三天之内,只要她能把这几个缸装满水,我就饶了她。

不然……”她冷笑着,眼睛挑衅的看着大少奶奶:“不然就把这两个下贱坯子都给我毙了!”大福迟疑了一下,忙答应着下去了。

四十口大缸三天内填满,在这冰天雪地里走到镇口……大福一边摇着头一边叹气,这不是情等着要冻死这姑娘嘛,唉……鸡已叫过二遍了,天还阴沉得可以,棉絮般的雪花赶趟儿似的纷纷下落,镇口的井边倒着一个穿着粉袄绿裤的少女,她的身边横着两只水桶,水已经洒出来了,在寒冷的天气里冻成了冰。

少女的面色已经冻得发青,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雪一片一片的落在她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已经有起早的小贩路过这里了,他们纷纷的摇着头绕开这少女的尸体,谁都认得这身衣服是程府下人的,也谁都知道这事,是谁也没有办法管的,他们能做到的,也只有无奈的叹息。

“你不恨吗?”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那声音是那样的优美动听,比山上的画眉鸟儿唱得还要婉转,比山泉的叮咚声还要柔和。

“你是谁?”月儿把目光从自己尸体上移开,惊讶的看着出现在身后的,有着华丽紫色皮毛和一双澄清眼眸的貂。

“我是一个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轮回的神明。”

那貂说,声音略略有些悲伤。

月儿糊涂了,“你是山神爷,还是山鬼?”“这世上本就没有神也没有鬼,”貂的脸上毫无表情,声音却透露着笑意:“人心善时鬼即是神,人心恶时即神是鬼。”

月儿低下头若有所思,然后又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还没回答我,你恨不恨他们?这些可恶的人,此时受惠,彼时忘恩,即便是强者,也要靠欺负弱者来获得心灵上的快慰……”月儿看了看眼前这只有着美丽眼眸的动物,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微微的笑了:“哪里来的恨,哪里来的怨呢?人都可怜,都寂寞,都自私。

只希望,他们有一天能明白,只有相互支撑和帮助才能好好的活下去……”那只貂好像很惊讶,它呆呆的注视着月儿好一阵子,又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身为拥有着高贵血统的神明是不允许接受人类馈赠的,你有什么愿望?我愿意帮你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