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等人与铁莫族数百名牧民一起向百里外的大湖赶去。

大湖,被铁莫牧民称之为圣湖,是吉尔罕草原上最大的湖泊,牧民世代逐水草而居,而圣湖则是他们最重要的水源地之一,牧民们对圣湖的崇敬就如同崇敬祖先一样,不许人在湖中洗澡、捕鱼,就连日常用水也须限量取用,若是有人浪费水,会遭到全族的唾弃,根本无法在草原上生活下去。

叶枫听闻这些,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事对牧民们而言有多大的影响,此刻所有人的眼角还挂着血泪,可得知圣湖有事,没有一个顾得上擦拭伤口,竟是全力以赴的赶去。

一路上风卷云动,天地间一片萧索,泣血的驼鹿群显然受到了惊吓,在草原上四散狂奔,时而有苍狼、草原狐、土蛇、野鼠挂着血泪从众人眼前窜过,这些平日里处于食物链之中的野兽们,此刻竟忘记了猎食的本能,混杂在一起逃命般远去。

如此景象更令众人心头压抑,牧民们满脸肃然,再无半分笑意。

天外天牧民向来以彪悍著称,此时不顾一切的狂奔,百里距离竟只用了不足半刻钟的时间,圣湖已摇摇在望,可那恐怖的景象却令所有牧民停住了脚步。

苍穹之下,圣湖之上,一个巨大的血色云团悬浮其中,云团呈椭圆形,好似一枚巨蛋,浓浓的血色烟云在其表面翻滚涌动,仿佛血液燃烧而生成的火焰一般。

湖面上波涛万丈,湖水好似炸开了一半剧烈激荡,无数水生物被抛上半空,随即怪异的全身炸裂,血肉纷飞,只余下一根骨架。可这些骨架竟不死去,而是好似活着时一样再次钻入水里,随着浪涛翻滚游弋。

见到这一幕,叶枫等人再顾不上与牧民们周旋,五人展开速度,贴地疾飞而去。

而牧民们却对叶枫等人的离开视而不见,此时他们也没有心思顾及一群外乡人了。

“是老天要灭我铁莫一族,究竟是谁干了触怒老天的事!”莫塔伦望着眼前的一起,心中的绝望清晰的写在他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而那个质疑叶枫等人的老者适时的站到了他的身边插言到:“那些异族人必定是十恶不赦的罪徒,定然是他们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才触怒了圣湖,不然怎么他们一来就发生了这种事!”

莫塔伦闻言似乎也变得动摇起来,侧头看了看老者:“哈诗默,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话?平白冤枉好人可不是我铁莫族的作风。”

哈诗默闻言狞笑起来,随即变得满脸愤然,狠狠一挥手指着叶枫等人离开的方向道:“若不是做贼心虚,他们为何要逃?”

叶枫等人此刻已消失在湖边的水雾之中,莫塔伦见状脸上也生出一丝恼怒之色,显然是被哈诗默说动了心,他不顾眼角眦裂的伤痛,狠狠抹掉脸上的鲜血,殊不知这一抹,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恐怖了许多。

“召集所有族人,包围圣湖!不许放一个异族人离开!”

一旁的哈诗默得意的一笑,躬身领命:“谨遵您的旨意,我尊敬的族长大人。”

随后哈诗默从怀中掏出一支巴掌大的号角,毫不犹豫的大声吹响,号角声犹如战斗的口号,带着一种悲愤的声调远远传出。

远处的牧民听到号角声,也随之掏出随身携带的号角,大声吹响,眨眼之间,方圆万里的吉尔罕草原上出现了同样的景象,嘹亮而悲愤的号角声在每个牧民的号角中飞速传递,整座草原都被号角的声音所覆盖。

而此刻,叶枫等人已来到圣湖边缘数十丈的地方,望着湖中波涛滚滚的景象,众人心里也惊疑不定。

此时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泣血之象就是妖皇复活前的天兆无疑,但令诸人奇怪的是,这次的天兆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事先竟无半分预兆就突然发生在众人身边。

上次天兆尸起的发生,还可以说是因为叶枫与颔渊的争斗而引起,可这次众人都聚在一起,谁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难道这次的天兆竟与众人无关?

众人尽皆沉吟不语,只有叶枫凝视着湖面开口问道:“庞惊涛,你说这里妖气冲天,为何现在一丝妖气也无?”

一边的庞惊涛惶恐说道:“刚刚确实是妖气冲天,我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而且颔渊当时也在场,那妖气竟形成烟云之状涌向苍天,只要是修炼过功法的人,不需实力多强就都能看得出来。”

叶枫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盯着湖面上空翻滚的血云,心中似有所感。

那血云十分怪异,虽然没有半分妖气透出,却完全违反了天地万物存在的道理,若说没有古怪任谁也不会相信。

正在叶枫考虑是否要出手击散那血云之时,波涛汹涌的湖面上突然窜起一道白色水柱,那水柱粗大无比,即使在波涛之中仍旧清晰可辨。

水柱中央,一头巨大的飞龙腾空而起,带着凌厉无匹的威势笔直冲向血云,一声惊天龙吟中,那飞龙口吐寒冰,刹那间,湖上波涛化作成千上万的锋利冰锥疯狂飞射向血云之中。

谁料,那血云竟如同精钢一般坚硬,冰锥射在它的表面,竟纷纷爆碎成粉末,不能损伤其一丝一毫!

湖面上那巨龙恼怒万分,竟突然加速,以自己的身体做箭,愤然撞向血云。

“轰!”一声闷雷般的震响在湖面上传出,巨龙那犹如山峰般的庞大身躯猛的撞在血云之上,竟不能入!反而被血云弹开,转而向湖中坠去。

巨龙也抵挡不住那巨大的反震之力,顿时坠入湖水之中,湖面上巨浪更高了许多。

然而巨龙似乎并不妥协,没过多久就再次冲出湖水,又一次撞了上去。

可惜结果依旧是毫无效果,反而将它的身体撞伤,片片巨大的龙鳞带着血肉洒落湖面,将湖水染得一片殷红。

湖边的叶枫见状高声喝道:“够了!颔渊回来!”

那巨龙在半空中翻身望来,见是叶枫,它当即振翅飞来,身体在飞行中慢慢缩小,来到湖岸之时已然化作一个略显驼背,貌不惊人的老头,正是颔渊的人类面目。

慕容通天诸人尽皆被这一幕惊得呆了,虽然他们都知道颔渊的真身是一条深渊寒巨龙,可是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目睹过,刚刚见到那巨龙腾空,他们还以为那就是庞惊涛所说的妖物。

孰料,是妖物不假,此妖却非彼妖。

这会儿众人看向叶枫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惊讶和敬畏,见识了颔渊真身的威猛之态,再想想叶枫当日在天池中的大战,这才意识到那一战有多么惨烈。若是换成他们,别说收服颔渊,恐怕尸骨都得变成龙粪了吧!

颔渊飞腾而来,悄然落在叶枫身前,然而着陆时的姿态颇不自然,竟有一丝跛脚。

他低头来到叶枫面前,俯身单膝跪地:“属下无能,不能冲破血云,请主人降罪。”

叶枫见他的态度无比诚恳,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随即他扶起颔渊,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我怎会责罚于你。这血云究竟是什么东西?”

对于妖族的了解,没人比颔渊更有话语权,颔渊头也不抬的应道:“这是惊世妖族降临人间之前的孕云,我妖族也有无数分支,其中惊世妖族早已湮灭数千年,想不到在这草原上竟然还能遇到。”

“惊世妖族?”叶枫对这个名字从未听闻,但还是从颔渊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信息:“你是说,这妖族尚未出世?这血云就是孕育他的卵壳?既然早已湮灭,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此地?”

颔渊似乎早料到叶枫会有此一问,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翻滚不休的血云云团道:“惊世妖族,天生就是妖族中的强者、勇士,但也是妖族中的叛徒和猎杀者。他们初生之时会聚集所在之地的所有妖气,吸纳为己用,弱小的妖族根本经不起他们这种吸纳,当时就会被吸成干尸,他们等于是以无数同族的生命为代价,诞生到这个世间。”

略一沉吟,颔渊又继续说道:“而且有他们诞生的地方,总是妖气极为浓烈的地域,这样的地域大多数都生活着不少妖族之人,所以他们一旦降生,首先对其他妖族而言就是一场灾难,正因为这样,才说他们是叛徒。”

颔渊说到此处,感到叶枫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变了变,他很快明白了其中原因:“主人无需多虑,若连一个初生婴儿的吸纳都顶受不住,我颔渊也不配做妖族的八大镇守之一了。”

叶枫洒然一笑,颔渊近日来的变化让他十分满意,他赞许的点了点头:“你的过往我可以不在乎,但跟着我,就不许再做任何违背天意之事。你应该还记得当日我对你说过的话,只要你忠心跟随我,自然会有你的好处。”

颔渊没想到叶枫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与眼下之事全无关系的话来,略微诧异,细一回想,心头不免有些愕然,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十分投入这个奴才的角色,难道竟忘记了潜伏在他身边的目的了么?

自己是想扮得真一点没错,可只是装扮而已,怎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颔渊暗暗点醒自己的同时,也弄清了叶枫的用意。

叶枫之所以会说出这么突兀的话来,显然此刻才真正对自己表示认同。想到这些,他心中无奈苦笑,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若说是得意,为何却又感到前途渺茫?而且好像还有几分感动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