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心愿

大学毕业,我被分到了一所偏远的山区教学。

当时,我一直在怨天尤人地生活着。我恨自己的家世不好,没有一个好的关系可以去走后门;我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只考上一个师范类院校;我恨学校办事太不公,那么多人,偏偏把我一个人分到了这个贫穷的山村。

烦恼归烦恼,但路终归要走。我下定决心,将这里作为一个跳板,不出一个月,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学校坐落在一个穷山沟里,里面有几十个学生,只有一个校长代理教书。他们还是很优待我的,给我准备了一间当地最好的寝室,**铺着稻草,还有一盏油灯。从那天开始,我知道我的生活将从此改变,一个城市的孩子,忽然间来到这么个地方,甭提心里有多难受。

我至今还记得上第一节课的情形。一间简陋的教室,四面透着风,在那个秋天,偶尔会有几片调皮的叶子顺着缝隙飘进教室。那个黑板,凹凸不平,是用一个破木板刷上一点黑漆做成的,半天写不上一行字。而下面的那些学生,更是让人恼火得很,你刚开始讲课,那些平常调皮捣蛋的学生便开始摆弄他们的小玩意儿,接着,便是一阵故意捣乱的嚎啕大哭,后来简直乱了套,成了一首圆满的“捣**响曲”。开始时,我采取的是说服方式,但没有效果,那些山区的孩子,平时散漫惯了,怎么说都没用。没办法,我拿着自制的小教鞭下了讲台,走到教室的中间,对他们大声训斥,“如果谁再调皮,老师就要动武了”。这一招起了很好的效果,他们纷纷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我这个初露锋芒的老师。接下来,我乘胜追击,开始讲我的课,但没想到,他们的天性是难以改变的,没讲几句,“交响曲”又开始上演了……

一节课下来,弄得我疲惫不堪,好像生了一场大病。我将自己裹在被窝里,思家之情涌上心头,我真后悔来这个山区,在这里,单是孤独就能把人折磨死。

就这样,我非常艰难地熬过了一个月。那天,我给他们上了一堂作文课,给他们讲了作文的一些常识,并鼓励他们要好好写一篇文章。我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要求第二天下午上交,作文的题目是“心愿”。

在那个冬日的下午,我收齐了所有孩子的作文。他们写的内容五花八门,有的说是做一名科学家,有的说是拥有世界上所有的钱,有的说要开飞机上天,看着他们一篇篇纯真的文章,我的内心忽然充满了感动。这时,一个叫做二虎的孩子写的文章吸引了我,他的文章题目是“我愿自己是一床温暖的被子”,一个很有诗意的题目,我接着往下看:

“父亲打了母亲,母亲走了。父亲也去了远方,他不要我和奶奶了。奶奶每天都上山去砍柴,然后卖到几十里的山外。晚上,奶奶怕冻着我,把仅有的一床被子盖在我身上,我醒来时,总会看到奶奶蜷缩成一团,所有的被子都盖在我的身上。我的心愿并不算伟大,我只愿自己是一床温暖的被子,盖在奶奶身上,这样,她就不会再冷了……”

这是我读过的世界上最单纯的、最善良的,也是最温暖的心愿,那是一个孩子心灵深处的呼唤。

后来,我决定留下来。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份真诚、纯真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