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进来。”外面吵成那样,谢立儿就是想继续睡,也没法装作听不见。

翻身起榻,趿拉着木屐走到梳妆台前,拿过梳子梳理长发。

萧衍进来,就看见慵懒坐在梳妆台前塌上,一袭宽大的青色衣裳的谢立儿。

这時的谢立儿,乌发如云,白肤如脂,墨眼如琉璃,她这般跪坐着,嘴角隐隐含笑,微敛的眉眼带着一股雍然的温柔,整个人,疏懒中多了些母姓的柔和,像是碧海深处的黑珍珠,越是靠近,越能看到那种温润迷人的光辉。

她的身上也有一种光芒,柔和的盛放着,由于自身的气质而闲适自若的气度。这种光芒也罢,气度也罢,风姿也罢,都是独一无二的。

便是他见过无数的美人,也从来不曾感受到的。

这般的从容悠然,哪里是一般怀孕妇人所拥有的?

萧衍被这幅景象所迷,维持着一手掀帘的姿势,站在门口便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谢立儿梳发的手顿住,不解的看向他,“怎么站在门口,靖诚公也有近乡情怯的時候?”

这般随意的打趣,谢立儿似是丝毫没有察觉萧衍这一刻眼中的痴迷

萧衍回神,收回脸上的表情,一步步走上前,从谢立儿手里拿过桃木梳,自发的跪坐在她身后为其梳发,“为什么不叫婢女进来?你现在这样子,手臂根本就不灵活。”

谢立儿任由他有些笨拙的为自己梳理长过腰间的长发,感受着他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桃木梳轻轻划过,面上没有一丝不自在。

“你剪过头发。”萧衍轻声嘟哝,经过最开始的别扭,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考虑梳理头发的诀窍。明明该是奴婢做的工作,此時在他手里做起来,竟没有半点不自然。

“是啊,早就剪了,头发太长不好打理,还碍事,完全没有必要留的太长。()”古代女子不剪发,十几年留下来,都快比人长了。原先身体轻便的時候,她还想着入乡随俗。身子重了之后,打理起来实在太不方便,便决定剪成披肩的长度。动手的時候,因为芳嫂和小四哭着阻拦,最后她妥协了,只拦腰一剪。即便是这样,也还长齐腰。

“世间女子,只有立儿最洒脱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必要,根本不会有人随意损毁。偏立儿做来却是云淡风轻,果真我辈中人?这般的长度,配立儿刚刚好。”萧衍将梳好的发仔细归拢在手中,放下手中的木梳。

谢立儿适時的递过去一根缎带,萧衍接过,将头发绑好。

“好了,经我一梳,立儿的头发看起来更黑更柔亮了。”萧衍的手从谢立儿绑好的头发上移开,宽大的袖子一动,缓缓从身后拥住了谢立儿。

谢立儿只觉得腰上一暖,萧衍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腹部,他的胸膛,慢慢的紧紧的贴上了她的。

谢立儿垂下眉眼,缓缓放松有些僵硬的身体。

身后的人,似是没有察觉她的反应,却只温柔的圈她在怀,手轻轻的在抚过她圆滚滚的腹部,低笑着开了口:“一别几月,没想到它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谢立儿也勾唇温柔一笑,朝自己腹部看了一眼,说道:“若是再迟几个月见面,你就能见到活生生的小儿了

。”

“立儿,这是在怪我吗?”萧衍手臂紧了一下,自责的说道:“我想早些来的,可天地之大,我却不知道去哪里寻你。只好暗中盯着郗愔,守株待兔一般,等待你的下落。”

“我怎会怪你,萧衍,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间,我很快乐,你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正对我好的人呢?”谢立儿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真挚的说道。

要之头里。“立儿真这么认为?”萧衍美丽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璀璨的像是日光下的明珠。他深情的在她头顶印上一吻,用淡磁的,似含着蜜糖的声音低低道:“立儿,我好想你。”

“从你走的那一刻,我就想,真的。”似是怕谢立儿不信,萧衍再次强调。

这般纯真的如同孩童般的语气啊,谢立儿最怕的就是这个了。洒脱不羁的人若是认真起来,可比重视诺言的真君子还要坚定不移。

她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温声说道:“萧衍,回北国去,这里太危险了。”

纵然这次他是有备而来,但是客场作战,不论是地利还是人和,首先就输了。他独身一人哪里比得过一国之力?

“好啊,立儿跟我一起走。”萧衍似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将下巴置于她的颈窝,语气温柔。

“再过不久,我便要生产,如何能长途跋涉??”谢立儿眨了眨眼,慢慢地伸出手,摸向他的脸。

手下的触感滑腻温暖,谢立儿缓缓道:“我不能跟你走呢,萧衍。你一个人小心些,定能安全回去的?”

“立儿。”萧衍急促的打断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我能带你离开的,立儿,相信我。”

“萧衍。”谢立儿喉中微哽,“萧衍,你知道的,我一旦回来,就不能够再离开了?”

她之前可以全心全意留在他身边,是因为她知道,能用一座城池换来的女人,他就算不将她看的如珠如宝,也能珍之重之

。更何况当時她怀有身孕,随他去北国是最安逸的选择。

若不是有赵希的突然掳劫,和后来的瓮城金矿事件,说不定,她现在真的跟他安然去了北国。

可如今,她既然已经离开,便不能再跟他牵扯上了。因为,萧衍对他动了情?

别说这份情她回应不了,就算她真的爱上萧衍,照如今的形势,她也不能一意孤行。以前郗愔不知道孩子存在,她可以直接忽略他的感受,可现在既然知道了,便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了?

“为什么……”

门外帘子刷一下被掀开,郗愔大步走进来,看到两人相依相偎的一幕,瞳孔就是狠狠一缩。sxkt。

“萧衍,放开她。”郗愔沉声冷喝,隐隐杀气弥漫。

萧衍冷哼一声,挑衅般的抓过谢立儿的小手,在她软软的手心亲了一下。

郗愔伸手就去抓萧衍肩膀,动作迅猛有力。那一抓带着劲风,若是被抓实,萧衍受伤是肯定的。

就在谢立儿的心吊高時,暗二不知从哪个角落闪了出来,将郗愔这一抓接了过去。砰砰两声对撞,两人身体分开,各站一方,在小小的房间内对峙起来。

“要打出去打,我这里地方狭小,被拆了我屋子。”谢立儿挣开萧衍的手臂,忙开口道。

“萧衍,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下,别把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萧衍唇瓣一张,刚要说什么,却被谢立儿抢先道。

见她这般坚持,萧衍苦笑,“宁愿不要妻位,宁愿孩儿生下便是庶子,也要选他么?”

谢立儿不语。

萧衍垂眸,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淡淡说道:“立儿,便是你愿意,我也不会罢手的,我的宝贝,岂能容得外人糟蹋?”

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与郗愔错身而过時,萧衍冷声嘲讽道:“郗愔,我从来都看不起你这样的

。你费尽心思的追名逐利,到头来不过成了野心的奴隶,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

世人都以为他萧衍行事荒诞,不拘礼法。却不知,他只是敢于直面自己的本心,让自己更舒心快活而已,他一直活的热烈而自我。

而郗愔,总是被他认为的各种大局所驱使,甚至连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一个体面的身份都做不到,这样的他,便是权倾天下又怎样?他萧衍照样嗤之以鼻。

在郗愔阴沉的脸色中,萧衍拂了拂衣袖,大步走远。

室内只剩下两人,谢立儿撑着腰缓缓起身,似乎没看到他黑沉的脸色,随意的问道:“我要去外面散散步,你要去吗?”

她脸上带着浅笑,目光清澈平静,那扶腰的姿势有着母姓特有的慈爱柔和,让他下意识的点头:“我陪你。”

说完这话,郗愔眉头轻蹙,有些懊恼自己回答的太快,胸口郁集的怒气在她开口的瞬间便消散无踪,含在嘴里的质问再也无法出口。

他薄唇紧抿,看到她挺着大肚走过来,便压下心中的想法,上前将她扶住。

走了两步,发现扶着手臂很别扭,又自发的改为搂腰。这样一来,郗愔心里舒坦了很多,看似不经意的问道:“立儿,你经常出去散步?”

“是啊,孕妇每日定時定量活动一下,会有助于生产。”谢立儿解释道。

“怀孕会有什么反应?很辛苦吗?”郗愔犹豫了一下,紧张的问道。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遗憾的是,从有了它开始,似乎一直都是父子分离。他不知道胎儿有没有意识,但也怕它日后会和自己生分。

放下矜持,询问孕妇怀孕细节,对于他来说,其实也不算很难接受。相反,问出这个问题后,他觉得和谢立儿之间,一下子亲近了好多。

“怀孕自然是辛苦的,而且,这孩子从一开始就磨难重重,那次赵希将我掳走,险些真的失去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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