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愔与萧衍一个城外,一个城内对峙。一连三日,郗愔除了围城,并无进攻举动。只每日列阵,让士兵在城下叫嚣。而萧衍索姓将守城职责交给了莫辽,整日待在汀兰小筑内安闲度日。

萧衍的想法很简单,只要郗愔不打,他就不会主动出城挑战,就这般拖着,等到真打起来,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走,他完全没必要跟郗愔死磕。

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能拿下混乱之地,全凭攻人不备,若是正面对上战场扬名的郗愔,即便是凭着自己私军的强横,也不会有多少赢的把握

。与其让手下这点保命的力量送死,还不如就这么耗着,若是莫辽顶不住,他带上家当走人就是。

谁让他是靖诚公,从来不按规则常理行事呢??

第五天一大早,几乎是天色刚亮,谢立儿和萧衍还未起榻,就有人从城楼上匆匆送来帖子。

“郗愔要单独跟我见面??”萧衍懒洋洋的起身,一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一手接过帖子。墨色的发丝倾泻在肩头、床头,姿态看起来格外的艳丽魅惑,侍女悄悄抬眼偷瞄,一眼又一眼。

素白的封面上,印着“愔”字墨章的荆棘缠枝图腾。萧衍看着那图案,勾唇一哂,翻开帖子,郗愔亲笔所书的字迹印入眼帘。

“他想见就见,当本公是什么?”萧衍将帖子随手一扔,从**起身,“更衣。”

*

城外中军营帐中,郗愔和赵希相对而坐。

赵希双目锐利的看着城门的方向,声音沉凝如山,“难道就这般任由虚耗不成?他若是守城一月半年不出,我们便要等他一月半年?”

郗愔淡淡道:“你父亲还在他手中,你赵氏祖祠也在城中,若你不介意,我可以现在就攻城。”

赵希刷一下站起身,急急的走了几步,眸色涌上寒冰,“夜里我便去城内一探。()”

郗愔对此事不置可否,这里毕竟是赵希的祖地,他要怎么样,他也不好插手。只是,有件事他需要他给个解释,“赵希,我只问你,当日你明明答应过不再与谢立儿计较,为何又在半途掳走她,还差点要了她的姓命?”

郗愔的声音沉痛而无力,“我已送走了她,她再也不会妨碍你赵氏的利益,为何不肯放过她?你可知道,她当時怀有身孕?”

赵希的身体一震,他这段時间赶回混乱之地的途中,也多少听到一些流言,有说靖诚公因翁俪夫人的死,含怒报复,领私军攻打混乱之地。又有人说瓮俪夫人的死,只是靖诚公想攻打混乱之地的借口,她其实根本就还活着

他一路赶回,心中被混乱之地的事弄的烦躁,一心挟怒而来,谢立儿死而复活的消息,只在他心里微微荡起一丝涟漪,更别提有什么愧疚之心。

此時听到郗愔带责问的话,感到嗓子干涩,难得的感觉到有些理亏,薄唇抿的紧紧的,半晌,才道:“当日我只承诺,你护她一日,我便不动她……”

“赵希,你何時只会意气用事了?”郗愔讽刺一笑,自此,心中已经肯定,是赵氏为了赵瞳的私愤才去掳杀谢立儿的。

赵希一怔,他想说他得知谢立儿随靖诚公离去,那掳走她的念头便突兀又强烈的出现,直到付诸行动,他也没考虑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影响,代表了什么?

也许,当日其实他也考虑过大局,不过,却因为掳走谢立儿的念头太强烈,因此被他刻意的忽略了,只知道当時想那般做,便做了?

到得今日,局势被他一个小小的意外发展到这种情况,赵希心中百味陈杂,可偏偏直到现在,他心里没有丝毫后悔。

或许,心里还有一些执迷不悟的遗憾,遗憾当日让谢立儿逃了……

但这话,赵希是无法跟郗愔解释的。

面对郗愔的误会,赵希动了动唇,有些气闷的道:“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莫不是你还要为她向我讨回公道?郗愔,多少年的情谊了,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女姬几个月?”

“赵希,她没有对你不住。”郗愔垂眸,晨光从帐外照射进来,让他的脸庞在光影中明暗清晰,显得格外清冷,他抬眼看向赵希,目光平静而深沉,“也没有害你赵氏一丝一毫。至始至终,便是你们对他不死不休。”

“她只是弱质孤女一个,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至于让你这般费劲心机,一次次置她于绝地吗?”郗愔盯着他,半晌半晌,一声叹息。

叹息后,他起身走到帐外,目光看向城门的方向,深邃而复杂。

独留赵希僵硬的站在帐内,脸上红白转换,却是对郗愔平静而直达重心的指责无言辩驳。是啊,他何時退步到与一个女子不死不休了?何時将那女子看的如对手般重要了?她只是一个女子啊,自己当真傻了吗?竟然和一个女人做起了意气之争……

郗愔这番看似轻飘飘,实则讽刺至极的话,让他羞愧难言

待赵希平息心绪,走出帐外和郗愔并肩而立,郗愔道:“若是暂時舍弃混乱之地,你可愿意?”

“何出此言?”赵希看向城门方向,那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他亲自建立的亲卫营,如今却已住进了别人的军队。让他放弃这里,怎么可能?

“我已派人跟北帝做了和谈,以混乱之地交换尊者和翁俪夫人。”瓮城那里,有郗愔的提前布置,和沈心、叶岑风的相互配合,北国几次出兵都挫败而退。如今有郗愔亲至混乱之地压阵,北帝自要好好考虑下利益得失。

一个俘虏和一个女人,交换混乱之地三城,这个交易实是划得来。再说,北帝对于让他失去了瓮城的谢立儿恨意极深,此時能用她换得郗愔的撤兵,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赵希因为大惊,声音不受控制,顿時惹来了周围许多士兵的注目。何就一看。

郗愔面色不变,似乎对赵希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

“我可将与混乱之城相连的边城划给你,混乱之地便算作出借几年,届時我必将混乱之地完整归还与你。”郗愔说道。

郗愔说完,赵希脸色便是一青,他的手在腰间剑柄上狠狠握了又握,半晌,才哑声道:“你既已先斩后奏做了决定,我的意见又有什么用?”

说着,脸上扯起一抹难看的僵笑,“呵呵,反正混乱之地早在联姻的時候就已经归于你帐下,你要如何便如何?”

“赵希。”郗愔有话喜一次说清,便继续道:“我会以妻礼娶谢立儿为侧妃,我也会遵守与赵氏的约定。”

赵希的薄唇,抿成了一线,眉宇间,笼罩着层层阴云?

“郗愔,你来到混乱之地前就谋划好了?”

“是。”郗愔并不否认,“我已送走她一次,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现在,我再没有理由放弃她。我迟早会娶侧妃纳贵妾,无论如何也不会只有赵瞳一个女人,既然如此,一个无权无势的谢立儿,对赵氏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危害。”

郗愔的意思很明白,赵氏只能作为他手下的一支势力,而不是并肩的存在。赵家不会也不可能影响他的决定,不管是现今还是以后,与他郗愔结盟的,依附他的,绝不止一个赵家,你们要是聪明的,自然该学会如何处事,我不可能一直无限度纵容?qq1v。

赵希听懂了,也怔住了,半晌,蓦地头一抬,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苦涩复杂,像是发泄一般。

大笑声中,赵希一手按在腰间长剑剑柄上,大步朝远处走去。笑声消失,赵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郗王殿下,多谢提点,赵希明白了?你想怎么做尽可随意……”

*

夜色中的汀兰小筑,树木郁郁葱葱,引入的小溪弯弯绕绕穿行其中,月光下,园中精致美好精致。

此時,谢立儿正在萧衍的要求下,为他画像。

窄长的犹如沙发般的胡榻上,铺着雪白的动物皮毛,萧衍一身大红的长衫,空空荡荡的罩在身上,横倚在榻上,一手撑起脑袋,一手拿着名士常用的羽毛扇。微黄的烛光下,那张华艳如妖月的脸上,唇角噙着一抹清浅至极魅惑至极的笑意,墨发一半在脑后用红色缎带束起,铺陈在肩头,红袍之上。

修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高而挺的鼻梁下是勾着轻佻笑容的嘴唇,粉如海棠颜色。

偏他还的没有穿里衣,宽袍随意散开,露出他白皙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长腿,却是谢立儿从没见过的绝美的场面。

他这般慵懒的卧于胡榻上,衣襟微敞,目光深情而诱惑的看向谢立儿,声音微哑的道:“卿卿,怎地还不动笔?”

谢立儿只觉得一只妖精在自己面前晃,那勾魂一笑,让她鼻子一热,内心躁动不已。这可是她从事人物画以来,最妖娆最给力的模特了……

狠狠闭了闭眼,谢立儿喘了口气,叹道:“夫主实在的灼人眼球,让妾手抖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