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了,我去年在玄珠阁的水闸旁埋了一坛葡萄酒,是我自己酿的,等我回去了,我们打开了喝,再叫上墨妍姐姐,白姐姐,若水姐姐和她老公,璃鸢和小虎子,还有司空哥哥,小棉,我师父……”

“小紫!”夜钗浑身颤了一下,面色在月光下就像是涂了一层白霜。

“怎么了?”封千紫见他脸色不对,便一个劲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小钗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我,我要走了……”夜钗拨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你站住!”封千紫紧跟上前抓住他,“小钗……是不是我师父出事了?!”

“不是!不是!”夜钗大叫了两声,挣脱她的纠缠,后退了两步,凭空消失了。

“夜钗——夜钗——”封千紫心中大骇,不晓得夜钗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她心中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涌起,她在原地转着圈子,不远处全是前来贺喜的人们,一张张笑脸,一声声恭喜……

她望向天空,却看到乌云蔽月,星光惨淡,她低头用双手捂住脸,不敢去想任何可怕的事情。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封千紫,冲动是魔鬼,你已经被冲动毁了一次了,镇定,镇定,冷静,冷静……

“小姐,你怎么了?”小棉在她身旁轻声问道,她吓得抖了一下,颤着手抓住小棉的胳膊,“小棉,我们,我们回家吧。”

来不及跟秋若水道别,一路上风驰电掣,小棉一直在看她脸色,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一张俏脸,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夜叉相。

赶回司空千莲的大宅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封千紫一落地便向司空千莲的房间奔去,砰地推开门闯进去一看,司空千莲正坐在桌旁,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他看到她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好整以暇地放下笔,随手掀了一张宣纸来盖在了他所写得东西上面。

“你干嘛呢?大半夜的私闯男子房间,你若是想男人了,便去天上找你师父别往我屋里钻……”

封千紫不等他说完,拽了把椅子放到他跟前,坐下,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眼睛一眨都不眨,“我刚从天上回来。”

司空千莲倏地向后退了一下,随即柔柔笑道:“小紫你也越来越坏了,现在连撒谎都学会了,出门这么多天都不知道学点好的。”

封千紫依旧不错眼睛地看着他,伸手唰地掀了那张宣纸,“司空哥哥真用功,这都后半夜了也不困吗?”

随即她眼风一扫,瞅见一张黄纸符,她不解,这符咒她在书里见过,是解除封印的,司空千莲写这个做什么?

“困了困了,我要睡了,你赶紧走吧!”司空千莲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斜着眼睛瞄她,却见她脸色煞白地盯着自己,顿时就装不下去了,但是嘴上还是强硬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但是和我师父有关系吧?”封千紫上前揪住了司空千莲的衣裳领子,一低一高,低的盛气凌人,高的有些无措,场面有点滑稽了。

“你,你从外面玩了这么多天,回来了就跑到我房间里来发疯,小心我告你师父说!”

“你还嘴硬,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封千紫举着那道黄纸符尖叫,“这是用鲜血写得,你以为我闻不到吗?”

封千紫说着就向司空千莲的手抓去,却抓了个空,“把手给我,把手给我!”

司空千莲将左手缩在袖笼里,负在身后,对着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小棉喊道:“快把她拉走,她疯了。”

“我没疯,肯定是我师父出事了,你们都瞒着我是不是?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人……”她话还没说完,司空千莲就给她使了个法术,让她昏过去了。

昏迷中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师父回到了2010年的北京,在教堂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她穿着短款的娃娃裙似的婚纱,师父穿着白色的晚礼服,妈妈在一边幸福地落泪,牧师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她却找不到戒指了……

她一惊,就醒了,坐在**冷汗淋淋,都说梦是反的,那么就是说她和师父结不成婚,但是她却可以找到结婚戒指……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捂住脸,拼命地摇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司空千莲的样子,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了,那么她该去问谁呢?她傻呆呆地在**坐着,一直坐到进来了人,她才跳下床去,连鞋都没穿就走到那人跟前,“小棉,小棉,你去问问你们公子,是不是我师父出事了?”

“小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丫环,公子不肯跟你讲的事情,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吗?”小棉勉强支撑着手中的托盘,眼看着那汤洒出来不少,“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吧,公子用得力道大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我不饿。”封千紫颓然地松开手,坐回到**,又开始发呆。

她开始四处打听她师父的消息。

她找到鬼车,叫他跑一趟天姥山,谁知鬼车竟然抓了一个天姥山派的弟子来,气得封千紫将他又是一顿臭揍。

师父没有回山,那么就是还在天庭了?

她又跑了一趟东海龙宫,诳着小虎子威逼着璃鸢走了一趟天庭,得到的回话却是没有找到月华上仙。

封千紫傻眼了,神仙哥哥这是去哪儿了?

她心里慌,右眼跳,吃饭的时候一想起师父来,那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她头不梳,脸不洗,每天早晨起来就御剑飞出司空千莲的宅子,到以前她和师父去过的地方寻找,轩辕城、无稽山、东南西北,天涯海角……

她飞到骊山去找邱墨妍,却得知她被借调到天庭协助十二仙书子修撰八荒天书。

没有任何赫连清欢的消息,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他消失了。

她开始绝食,不吃清心露,也不再念清心咒,像个落魄鬼一样游荡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安定了下来,然后就是看着池塘发呆。

夏天就要过去了,满池荷花上结满了莲蓬,夜风轻拂,带过阵阵水露浥气的味道,她闭上眼睛,感觉师父就在身边,就在不远处看书,或者看着秋水长天,她甚至能够幻想出他那被天风吹翻的衣角,轻轻滑过她的面颊。

他去哪儿了?他去哪儿了?他去哪儿了?

小棉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公子吩咐她要看好了小姐,不能有丝毫的差池,她看着那个玲珑可爱的小娃娃日渐憔悴,蓬头垢面,看着她茶不思、饭不食、觉不睡,看着她在池塘边一坐就是几天几夜。

她明白为什么公子不肯告诉小姐月华上仙的去向,小姐会疯的,她不知道真相就已经这样,知道了肯定会疯的。

她看到封千紫的眼神越来越凌乱,眸子越来越紫,眉心的那枚黑紫色的玲珑花印越来越深……

没有人可以帮她,公子为了月华上仙的事情殚精竭虑,现在已经顾不到小姐了,而她,不过是一只小狐狸,干着急却帮不上任何忙,无能,无助——

“小姐!”她看到封千紫招出银露来冲着自己的腕子便狠狠地割了下去,她大惊,扑过去抢下她手中剑,封千紫冷冷地笑着,任凭她抢了自己的剑去,伸手啪地点了她的穴道。

小棉一动不动地站着,刚要张嘴大喊,啪!封千紫又点了她的哑穴。

此时已是深夜,清风带着露水的味道渺渺冉冉地扑在封千紫的面颊上,一轮冰轮在深碧的夜天中散放出柔和的光华,盈盈耿耿带着谁的无尽相思离愁。

月不忍落,人忘眠。

她缓缓坐在池塘边,将腕子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滴滴答答的紫血流入荷花池中,渲染了谁的疼,和谁的痛。

多少次在梨花树下坐看吹箫,那人的身影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这样美丽的夜晚就和以前一样,只是少了梨花,少了箫声,少了那个人,她缺了一颗心。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那腕子上的伤痕少顷便愈合了,她晓得自己身体是紫玲珑花做的,有自我保护的潜在神力,但是,没关系,她不在乎多割几次。

只是这样做,她心中的焦灼便能减轻了?

手腕被人攥住,她来不及看清是谁,那人便止了她的血。

“师父……”恍惚中她叫道。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甩在她脸上,司空千莲平日里邪柔的脸此刻变得异常狰狞阴桀,她浑身一抖,他这是被气坏了?还是他本来面目?

司空千莲解开小棉的穴道,让她自己回房了,转身拉着封千紫就往房间里拖。

她被他生拉硬拽着带进他的房间,摔倒在地上,她摸一把已经变成粉紫色的泪水,有点胆怯,有点落魄地问道:“你干嘛?”

司空千莲闭眼平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时,恢复了往常的媚态,他走到床边,翻上床去靠着床头,翘着腿看着她,声音低弱,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你若想死,也别死在我家里,等你师父回来了,你死到他天姥山月华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