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针自怀中针匣中取出一根银针,站在秦无忌身后,先用小手轻轻的揉着他的脑袋,然后将银针刺入眉上阳白穴内。

秦无忌虽在修炼之中,却也感受到这一针的不同,不禁笑道:“好,针毫吐灵,只凭这一针,你这些日子就大有长进了。”

云针没有说话,良久才柔声道:“还是师父教诲的好。”

她说完再取一根银针,犹豫了一下,便刺入秦无忌耳旁“关”穴内。

秦无忌只觉眼睛与耳朵都无限的放松下来,不禁带着一丝笑意,继续修炼起来。

那云针下了第三针后,手法愈发快速起来,便见银针飞舞,玉指纤纤,再有七根银针刺入秦无忌的鼻尖,唇下,胸腹与脏腑大穴中。

如此九根银针贯穿秦无忌的眼耳鼻舌意与五脏六腑,顿时让他全身疲倦飘散而去,周身说不出的舒服。

秦无忌一边修炼着,一边忍不住赞叹道:“云针,原来你还藏了一手,这九针的功夫,恐怕连为师也有些不如你呢。”

云针此时却站在一旁,痴痴的望着他,忽然俯身抱住了他的腰,口中喃喃道:“师父,您为何这么傻,那日云儿说能驱动百草青囊袋,已是暗中提醒您了,原以为您这般的心思,只要一想就明白了,那样一怒之下杀了云儿,也省了云儿这番苦……”

她哭得极为伤心,但口中的话儿却愈发呢喃起来:“您是傻子,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又为什么这样喜欢你,啊,云儿真的喜欢你……”

秦无忌此时还在懵懂之中,只因云针这一抱太过震惊,现在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又觉得怀中少女略有些丰满的身躯渐渐热了起来,不由心慌,想要伸手去推她,竟然一时动不了了。

秦无忌心头焦急起来,自己可也不是什么迂腐君子,为何现在如此丢人,连身子都动不了了么。

但这样一想,轰然间发觉不对,丹海灵力此时竟自十二经脉中飞速倒流,竟淤积在了一起。

而全身五感都被封闭了,眼睛虽然是睁开的,但看得再无往日那般清晰,耳中一片混乱,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竟然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一般。

秦无忌心头震惊到了极点,想要出口询问,舌头竟然发麻起来,一时嗯嗯难说一个字,正在此时,屋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弓背的老伙计提着一壶热水走了进来。

秦无忌此时还被云针死死抱着,正不知所措时,那提着热水的老伙计却直起了背,伸手拉起了云针,口中淡淡道:“云儿,正所谓大奸大恶必有过人之处,秦无忌这贼子花言巧语,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秦无忌只觉这人说话如此熟悉,再见云针款款起来,却对着那老人拜了下去:“义父,云儿只求您不要杀他,您一定要答应我。”

那老人一脸皱纹,便是双手也是老茧斑斑,此时却微笑道:“义父答应你,你快回自己房中,待会就按我说的跟她们讲,要稳住她们。”

云针答应一声,回头凄迷的望了秦无忌一眼,这才缓步而去,悄悄关上了门。

秦无忌隐约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却是在欺骗其他几个女子:“……师父要闭关十日,咱们万不能打扰……”

秦无忌听到被骗的几个女子缓缓离开,心中已明白了自己陷入敌手,心立刻沉了下去。

那仿佛历经沧桑的老人此时正笑吟吟的看着他,手掌拍了两下,再在脸上抹了几把,便现出李本草那原本飘逸潇洒的容颜。

秦无忌口不能言,只能望着李本草连连吸气。

李本草轻轻坐在他身旁,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方淡淡道:“没用的,你中的乃是‘九莲碎魂针’,这是‘明针堂’的独门针法。”

他语气极淡:“云丫头修为不够,所以这些日子来,她需要每天先给你扎一针,慢慢累积到今日,方能一举成功。”

秦无忌此时心中并无多少惊慌害怕,反而是无尽的悲伤失望。

云针竟然是李本草安排的人,自己竟然被暗算了一道,他脑中反复想着云针方才的话,此时终于明白过来,云针能够驱动青囊袋,那自然是李本草教的,也只有处心积虑偷学韩青囊功法的李本草,才是真的会这驱动青囊之法。

再想到云针借口回杏花村之事,更是一目了然,那是和李本草接头去了,自己的棺材大计虽然粗陋,却无意中将云针和李本草的联系切断了。

怪不得雪丹会说云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呢,可叹雪丹那丫头还以为自己偏爱了。

秦无忌满心的酸水,一时竟有些想哭的冲动,耳中却听那李本草还在说着:“这‘九莲碎魂针’乃是控魂之法,人身三魂七魄,名曰尸狗、伏矢、雀阴、容贼……指的便是喜、怒、哀、惧、爱……各种滋味。如今你被九针封住了七魂,全身灵力都缩回丹海,就不要再挣扎了。”

秦无忌这时已镇定下来,又想到那日在天星阁中听到的故事,这李本草正是用九莲碎魂针暗杀了华鹊老人,心中又是一凛。

李本草自那日炼制秦无忌不成,出了悬壶洞后便发觉安平侯大军正在屠杀百草弟子,他当机立断,立即逃出百草门,但却没有离开少陵城。

本草天星阁一战,他得了霍伤寒的“五禽环”,心中知道那霍伤寒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便隐身在闹市之中,不多时便听到了秦无忌与法无相的那场大战。

李本草原本的想法是等安平侯退军后,回百草门重整山河,以完成明针堂策划多年的大计。但随后传来秦无忌做上掌门的消息,让这位处心积虑的楚国医宗奸细功亏一篑。

李本草既畏惧萧欢云,不敢贸然回百草门,更担忧霍伤寒找上门来,竟是进退两难,但随后他就启动了自己安排在百草门的一枚棋子,那便是云针了。

有了云针这枚棋子相助,秦无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中。

这李本草果然是够隐忍的,一直到百草门风流人散,无奈迁徙避祸时,他才尾随而来。

这一连串的经过,李本草自不会有心情告诉秦无忌,只望着这几日不见,修为已逼近自己的少年,心头说不出是恨还是嫉,口中却继续说道:“你想不到云儿是我的人,我却也想不到她竟然能被你看上,收为弟子。”

李本草说着站起来摇头一笑:“我李本草在百草门卧薪尝胆数十年,从未敢安插什么棋子,唯有那次白樱雪在神农院出现时,我发觉她暗中探查诸多弟子的来历,有意无意的开始笼络晴儿等几个弟子,这才想着试一下,将云儿放在了白樱雪身边。”

他说到这里似也感觉有些得意:“谁知事情变化这么快,白樱雪身陷笼牢,你却又将白樱雪笼络的几个女弟子全收在了身边,哼,天意如此,还能怪谁。”

秦无忌现在却也是无话可说,只能看着李本草如猫玩耗子一般折腾自己,心中却想道,这李本草苦心积虑,却要用这就九莲碎魂针困住自己,那自然是要留着自己的活口。

一想到这里,秦无忌就更加镇定下来,所谓除死无大事,只要自己还活着,便有机会,而一旦有了机会,这次万不能放走这李本草了。

秦无忌身陷敌手,眼中竟闪动着杀机,对李本草这样的人,若是再放了他一次,那便是睡觉也难睡安稳了。

李本草见秦无忌面色平静,倒是点点头:“做了一派掌门了,现在也有点大将风度了。”

口中说着,那李本草却走到屋中一角,用脚踩了踩地,这才满意的走回来,一把提起了秦无忌,再走回那屋角处,便是轻轻一跺脚。

秦无忌只觉身子猛然往下陷落,就如失重一般的眩晕过后,四周便是一片漆黑。

他想了一下才明白,原来这李本草不知用什么法子,竟然在屋中挖了一个地洞,却带着自己从地洞中走出客栈了。

他此时既不能施展灵力,便只有运用脑力,心中暗道,自己如今修为被控,晴儿她们修为更低,这李本草做这般偷偷摸摸的计谋,实在有些多余,他完全可以立下杀手。

想到了这点诡异处,秦无忌的思路更是活动开来,李本草易容在这小旅馆里,更是一副躲躲藏藏的样子,现在自己身边没有什么高手护卫,和云骑剑卫又决裂了,李本草这么小心的唯一原因,便是他也在躲避着一个大对头。

一想清楚这些,李本草的大对头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秦无忌心中不禁苦笑起来:“当日在本草天星阁,若不是自己在关键时刻出手,那李本草也不可能伤了霍伤寒,而自己今日落在李本草手里,却又要祈求那霍伤寒赶快出现了。”

此时李本草带着秦无忌已走入一处地窖中,迎面便有一股古怪的味道儿传来。

到了这里,那李本草才有些放松下来,他将秦无忌放在地上,挥手点起了一盏青灯,在微弱的灯火中独自坐在了一张木桌前,手指敲着桌子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种感觉,秦无忌仿佛又回到了初入百草门时,在金针院第一次和李本草接触时的模样。

还是这青灯一盏的模样,依旧是沉吟不语的大恶人。

秦无忌正有些走神的时候,那李本草忽然抬手捏动了一下,将秦无忌唇下的银针拔了出来,口中笑道:“若不让你说几句话儿,老夫倒有点寂寞了。”

秦无忌感觉舌头能动了,酸麻之感却还在,他此时修为被封住,在淡淡青灯中也看不清所处的地方,只能感受到头顶一股带着脂粉香味的热风不断吹来,不禁心头一动,沉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本草嘿然一笑:“这里是古交城最大的青楼,天香坊的藏酒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