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北方的湘江已化为一条白龙,沿着宁乡县外围直穿橘子洲北方的临湘城,水势漫天,浪头已有超过山峰的架势。

北方的凤长江中游,秦宗弟子奉命建造的水坝足有百丈高,这样拦江放水之下,也难怪有这等威势了。

水攻!秦宗诸人整装待发,只看着那水浪卷向了湘南橘子洲。

橘子洲本是盆地,本就是容易被水淹的地势,上次被秦无忌放过一次大水,那次带来的泥石流甚至将整个橘子洲盆地填满了一半。

智行雪忽然紧张起来,手指前方道:“看,他们似乎早有准备。”

果然,橘子洲巨石堡垒下,一条忽然出现的巨大沟渠开始导流,他们竟在地下挖出了百丈深的导水沟。

诸人看向了萧欢云,她的这招水攻其实不是什么新鲜战略,这下她如何处置。

“谁说我要用水攻的。”萧欢云拳头握得嘎嘣响:“我只是需要点江水罢了,你们都准备好吧,湘南已在我掌握之中。”

说着她对身后的战车大阵下了一道命令。

数百辆战车催动向前,九头弩炮一起开火,千枚灵力炮划出了怪异的抛物线,带着一团团石粉落入了奔流的水中。

此时白龙大浪已冲到了橘子洲外围的石头堡垒中,那些石粉炮弹落入水中后,立刻粘稠起来。

江水变作了粘稠的胶体,瞬间将那些巨石糊住。

萧欢云不停下令,指挥着石粉炮击,橘子洲的排水沟显然是失去了作用,因为粘稠的水流已不再流动。

整个橘子洲石头堡垒在外层被糊住,远远看去就像天地间巨大的一个蚕蛹。

“黄泉他们还未出来。”秦无忌紧张的提醒她,不要把格尔依娜和黄泉也封死在里面了。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萧欢云简单一句话,便带着秦宗弟子与战车阵冲了上去。

橘子洲里的敌人显然还未反应过来,坚固的石头堡垒已被石粉浆糊堵住,渐渐水分蒸发,变成了一层坚固的石灰岩。

这有点像前世的水泥了,秦无忌赞叹的看了一眼萧欢云:“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萧欢云莞尔一笑:“那得感谢捉你走的蜀国人了,他们在孤岛留下了一点石粉,你手下那个,对,书院的那个鲁般若从石粉中提炼出了一种叫菌母的怪东西,便研究出了这古怪的灵石炮,很了不起啊。”

秦无忌想到前几日在书院中看到鲁般若的研究,原来是在弄这战车炮弹。

此时秦宗弟子已围住了橘子洲,巨大的石头堡垒安静极了,里面的联军似乎没发现秦宗的到来,依旧按兵不动。

“黄泉他们干的不错,现在联军内部纷乱,楚国修士突然大量的死去,他们内部焦头烂额,所以只要我们不打进去,他们就不会主动出击,这龟壳里的都是蠢货。”萧欢云兴奋的说着。

在她的命令下,战车上的九头弩炮被快速取了下来,秦宗战士们抬着弩炮,在石头堡垒的石灰岩缝隙处凿开空隙,将弩炮推了进去。

“这就是关门打狗了,不过我们不要全力轰击,而是间隔进行炮击。”萧欢云挥手之下,第一轮灵力炮开始了炮火宣泄。

橘子洲外围的石头堡垒上足有三百架弩炮,按照排列的位置,可以想象的一层火力交叉网完全笼罩了橘子洲,而正中的湘南书院更是遭受重击。

三轮灵力炮击后,一团团烟尘自裂缝中飘荡出来,萧欢云下令警戒,带着秦宗诸人巡视了一圈,拍手笑道:“成了,咱们就这样三个时辰一次轰击,再等三日,最多三日,湘南之地的联军定然全军覆灭了。”

智行雪和司马对此表示怀疑:“九头弩炮只有三百架,这橘子洲可是一郡之地,这样无目的的轰击,就能将联军剿灭?”

“他们都是修士,难道不会躲藏,不会避开?”这是诸人的心头疑问。

萧欢云摇头:“你们都错了,这一次我是要他们自相残杀,不用我们一兵一卒,只黄泉的暗杀小队配合这些弩炮的压力,这下面……”她指着石头堡垒下:“就要变成人间地狱了。”

诸人这才想起她吩咐黄泉的“专杀楚人”的意义。

橘子洲内是云墨山的大本营,楚人最后的一处圣地,先是被晋蜀联军侵占,楚国修士本就是心中不满,伺机反抗。

如今再加上秦宗忽然的进攻,这种内部的纠纷自然更为混乱。

萧欢云用的是最简单的法子,那就是堵住橘子洲敌人的后路,然后派出杀手去内部搅乱混水。

秦宗诸人都是暗暗嘀咕,这丫头看起来天真无邪的模样,用起计来真是够狠够毒。

秦无忌却是另有心思,这一次萧欢云没有顾忌里面还有晋国的同袍,干净利落的施展全力,可见她的晋国心结已消淡了不少,对自己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好事。

秦宗围而不打,在橘子洲外只以弩炮轰击,湘南的三国联军没有撑过三日,在第二日午后,便有一团白绸自橘子洲石堡缝隙里抛了出来。

白绸之上写满血字,赫然是一封投降书。

即便是投降,云墨山的修士也是保持了“尊严”,用的是上等的白绸,写的是一手好字,书中也是采飞扬,八百字楷书,一笔一划十分工整。

秦无忌接到投降书就要下令凿开石壁,被萧欢云止住。

她手指摸着白绸:“他们竟还有功夫写章,不行,再给我轰击半日。”

九头弩炮这一次不顾损耗,自午后一直轰到了半夜,明月之下只听到下方橘子洲内传来的阵阵骚乱。

等到九头弩炮停止轰击,下方的骚乱声却是越来越大,在外围都能听得清楚。

橘子洲内部的喊杀声持续了一夜,第三日清晨,一副白绸无力的再次抛出。

这一次绸缎发黄,用的是粗麻绸,上面也不再是采飞扬的骈,而只有歪歪扭扭的投降字样。

绸布上还有三人的签名,蜀国白剑阁,晋国魏玉山,还有楚国大贤者。

萧欢云用力在魏玉山的名字上划了一道,来到缝隙边沉声道:“魏轻侯,你出来。”

橘子洲内不多时爬出了一个全身血迹的晋国将军,他不过三十来岁,左眼之上一道黑色的墨痕,整个眼球赫然被伤去了半边,眼眸都失去了光采。

这是中了楚国云墨的“盲心诀”的迹象,显然他与楚国修士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晋国轻侯魏玉山有些茫然的看着秦宗之人,最后看到了萧欢云,登时吓得一哆嗦:“原来,原来是你在这里,我,我们输得不冤了。”

萧欢云走过去,修罗剑出,剑光一闪,魏玉山头颅飞出,被她一脚踢出,飞出了半天之外。

秦无忌吓了一跳:“他怎么得罪你了,如何这般对他。”

萧欢云长剑回鞘,转头嫣然一笑:“他是魏恒公的侄子,在晋国飞扬跋扈,我早就想杀他了。”

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秦无忌感受到了她对魏家的恨意,怪不得她这一次如此决绝。

橘子洲石头堡垒被凿开,秦宗弟子带着九头弩炮列阵在前,萧欢云与秦无忌进入了这慌乱之地,接受了三国联军的投降。

本应有数万大军的橘子洲,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到处都能看到尸首,散落的灵力在空气中弥漫,还带着一股血腥味儿。

云麓书院的摘星瀑下,秦无忌见到了意犹未尽的黄泉,她竟和暗杀小队分开了,一人飘荡在摘星瀑下,专门劫杀那些躲藏在瀑布中的云墨高手。

投降的楚国贤者被锁在一起,黯然无色的被带到摘星瀑下。

云麓书院的登天梯前,俱都是楚国修士的尸体,这一次云墨山最后一丝生机都被掐灭,除了四名贤者,还有不到四十名修士还存活着。

秦无忌望着摘星瀑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云墨山还有一位圣人,一条龙子,为何不见他们?”

一名贤者长叹一声:“书圣失踪很久了,画圣,画圣薛素素投敌之后,我们的墨圣大人也失踪了,这里留下的只有我们几位贤者。”

秦无忌猛然转身:“龙子呢,附身五殿下身上的龙子呢?”

那贤者低头不语,秦无忌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握紧拳头对着赶来的格尔依娜道:“带他下去,问清楚,死活都无所谓,我只要龙子的下落。”

高大的格尔依娜走过来,对这个楚国新任的贤者来说,她的压力丝毫不低于那个杀神黄泉。

“等等!”那贤者涨红了脸:“士可杀不可辱,实话告诉你吧,五王子早就被送到了丹阳。”

秦无忌身子一震:“你说什么?”

那贤者咬牙狂笑起来:“秦无忌,人算不如天算,你想不到吧,丹阳的明月公主已将五王子藏了起来,你倒行逆施,天下人都知道……”

秦无忌长吸了一口气,那贤者不停骂着,从秦无忌的“倒行逆施”一路骂到了他的出身,甚至连他在晋国做花奴的事都骂了出来。

司马走前一步:“主公,不能让他这样嚣张下去,杀了他。”

秦无忌摇摇头,走到那贤者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国贤者傲然抬头:“洞庭褚元兴,吾少有孤志,誓做忠臣,不做逆贼。”

秦无忌嘿然点头:“好一个忠臣。”

他转身对司马道:“传书天下,这一次秦宗围攻湘南,大获全胜,多亏了褚元兴贤者暗中相助,战前投诚,将褚贤者的大名宣扬出去,也不枉他做了这一番忠臣。”

司马会意,那褚元兴已是双腿发软,登时就要自曝丹海,被格尔依娜上前一掌按住。

褚元兴嚎叫一声,挣扎一番已是憋得脸都发紫了。

秦无忌若真的将这消息传出去,他一世英名毁去不说,日后口诛笔伐,那是要背一辈子黑锅的。

但秦无忌下了命令后就转身走了,明月藏起了五王子,那就相当于给云墨山留下了生机,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岂能不怒。

若是负犀龙子不除,就算铲平了湘南和云墨山,楚国修士的命脉还是会死灰复燃。

秦无忌秘密叫来格尔依娜,要她和黄泉暗中去丹阳。

“给我看住明月和丹阳朝廷,若是能查到龙子的踪迹,不用禀报,当场格杀。”秦无忌在大营中来回走着:“你们的实力够了,但要小心那负犀龙子的临死反击。”

秦无忌又低声嘱咐了一阵,黄泉也随着一起,他才有些安心。

湘南的战果的确可观,摘星瀑后的云墨宗门被反复清理,云墨山数百年延续下来的存货,光是各色材料宝物就装满了百辆马车。

被萧欢云困住后,湘南之地的联军就发生了数次骚乱,尤其是黄泉的暗杀小队四处游走,偏偏杀的都是楚国修士。

按照楚国俘虏描述,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晋蜀两国要投降了,所以要铲除楚国修士。

这样就导致了云墨山修士的反击,三国在这堡垒中一片混战,加上那九头弩炮的轰击,数万大军就这么折腾完了。

安排司马收拾残局,秦无忌叫来萧欢云,天色方暗时就赶往了丹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