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针有些尴尬的看着燕儿,被人轰出去的味道可不好受。

但秦无忌面色不改,竟然就这样带着云针走出了明月宫。

“公主心地善良,是在怪你太过心狠,过些日子就好了。”云针见秦无忌面色深沉,只能安慰道。

“哦,你说明月啊,她会想开的,想不开也没办法。”秦无忌说着:“四殿下把明月公主看作了心中最后的一丝光明,我们要替他保护好公主。”

云针点点头:“不过国君那边我们该如何办呢?”

秦无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楚国人,难道对国君一点儿也不害怕,他毕竟还是君王呵。”

云针低头一笑:“以前是怕的,云儿也不会发疯了去对付国君,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只说现在不一样了,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却是说不出来。

秦无忌却点头道:“是不一样了,殿下想要尽快走出最后一步,但看来咱们的国君还是留下了后手,事情不会很快结束,前路漫漫啊。”

云针不语,两人已走出明月宫,前方就是太和宫城。

此时正是朝会之时,但见太和宫中香烟缭绕,那是四殿下代君祭天,他虽未有储君之名,但已有储君之实。距离楚王的宝座,也只有一步之遥。

秦无忌默默看着太和宫,良久才低声道:“我们现在只能等。”

“等?”云针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会给我们时间么?”

“没有时间也要自己创造时间。”秦无忌慨然道:“还有一座云墨山压在头上,不搬开这座大山,四殿下永无问鼎的可能。”

云墨山,不但是楚国护国宗门,天下八大门派之一,更是拥有负犀龙子的存在。

要搬开云墨山,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楚国湘南郡有一处绝美之地,被称为橘子洲,此地青山绿水,中有盆地,盆地中种满了楚橘,每到秋来橘红一片,若锦绣之绸,十分美丽。

昔年云墨山大贤顾之章在此建“云麓书院”,自此成为云墨山云宗修士的圣地。

楚怀王来到湘南郡后,便将行宫放在了云麓书院。

沿着云麓书院最有名的“登天梯”慢慢走着,楚怀王不禁感慨万千,三十多年前,他就是在这里得到了云宗七贤的支持,进入丹阳成为了大楚之王。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现在却是被迫出了丹阳,再回旧地,心中难免有些凄然。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漫步而来,隔着老远就笑道:“春日烂漫,君上何故愁绪满怀。”

楚怀王露出笑意,这是老朋友了,也是他当年的老师,云宗第一贤者鹤山老人。

昔日为师徒,今日为君臣。

鹤山老人为楚国三代君王之师,乃是贤中圣者,但他更是楚国礼法的坚定支持者,所以现在已是跪拜了下去,而且坚持完成了三叩九拜。

楚怀王将老师扶起来,感慨道:“今日国都已成狼窝,孤是逃难来了。”

鹤山老人微微一凛:“君上莫要如此说,湘南云宗一向支持您的,在这里那畜生是不敢乱动的。”

他口称楚拾花为“畜生”,自是恨之入骨。

“还有那个秦无忌,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鹤山老人脸色阴沉:“亏他还是个修士,听说修为还不错。”

楚怀王亲手扶着老师,摇头道:“修为还在其次,此人手握天下情报,而且好像得到了海枯斋的支持,实在是厉害,也怪孤引狼入室,弄到如今的地步。”

鹤山老人嘿然道:“国君只要一声令下,老头子便可求宗中圣人出手,就凭秦无忌那贼子的修为,一战可定。”

楚怀王连连摇头:“这背后牵扯甚大,秦某人毕竟是打败了晋国,在民间威望甚高,还需从长计议。”

他说着又问道:“郑妃那边如何了?”

鹤山老人拈须笑道:“母子平安,五王子天生灵秀,有采之光,老圣人亲自为他护持抚礼,日后必成一代明君。”

楚怀王也露出欣慰之色:“这样就好了,孤愿意全力培养他,这还要云宗几位贤者,还有老圣人多加照顾啊。”

鹤山老人自是点头道:“君上放心,老圣人已开宗布道,愿收五王子为关门弟子,传授云宗秘法……”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负犀龙神也传来感应,我看五王子极有可能得到龙神庇护,甚至能与龙神同修,超过圣人之修呢!”

若是秦无忌在场,听到这个必然要大笑三声,鹤山老人无知透顶,竟然不知那龙神看中的,只有一具肉身罢了。

但楚怀王却是又惊又喜,连连赞叹。

两人来到书院之中,眼看青橘未红,国君不禁又阴沉下来:“五王子若有这等机缘,那是好的,就怕时间来不及,如这橘子,还未红透,便要被人摘取了。”

鹤山老人神秘一笑:“我们云宗早就有所准备,这一次君上前来,正是时候,我带您见一个人。”

一向稳重多智的老师,竟然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楚怀王也好奇起来。

他随着鹤山老人绕过书院,再走过磨剑池,便见一道飞瀑顺流而下,若九天星河倒垂,这便是云麓书院最有名的“摘星瀑”了。

此时正有一名白衣男子背对而立,手中还握着一卷书,遥遥看着飞瀑。

楚怀王立刻从这男子身上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那是完全不同于云墨修士的气质,若高山,若流水,坚毅宽厚而不做作,温柔清秀而无酸腐,实在是一等一的人物。

白衣男子缓缓转身,书卷小心的收回衣带里,这才躬身道:“晋国天陀,见过楚王陛下,昔年也曾有一面之缘,想来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楚怀王脸色阴沉下来,差点拂袖而去。

他的怒火不光是因为这男子的身份,更因为十年前的一桩旧事。一桩害了他最喜爱的妹妹公主一生的旧事。

天陀萧静月面色如常,鹤山老人便打圆场道:“君上,此番天陀先生来,不但带来了晋王的三牲之礼,还将亲献国书,与楚结为永年之好。”

三牲之礼,虽然不算什么,但那是臣子献给君王的礼节,晋王姬楚生既献上三牲,那最少在表面上已有臣服之意。

楚怀王脸色稍微好看起来,上次晋楚谈判,全是四殿下一人做主,但今日这天陀又带来国书,显然是看到了楚国微妙的形势。

换言之,晋国表明他们只承认楚怀王这一个国君,什么都愿意与他谈。这是楚怀王最在乎的。

鹤山老人在一侧守卫着,楚怀王伸手示意萧静月坐下:“多年未见,孤还记得你的风采,儿这些年也老了……”

他说到这里,萧静月已是面露痛苦之色,恳求道:“君上,吾今日心中并无私情,乃为国事而来,这些,这些还是不要说了。”

楚怀王淡淡一笑:“国事?你们晋国大败,还有什么国事可谈。”

萧静月脸色恢复平静:“晋国虽败,还有千万晋人,十万修士,楚国大胜,却是君王逃难,王子残杀,这样看来,胜了还不如败了好呢。”

楚怀王脸上**一下,却只能笑道:“你的口才还是这么好。”

萧静月走前一步:“君上,这不是口才之说,而是眼前事实。秦无忌,虎狼之臣也,我大晋驾驭不了,到了您楚国,更是翻云布雨,成了一大危害。”

楚怀王默然。

萧静月继续施加压力:“今日秦无忌还能称您一声君王,那是因为云墨山还未倒。他日楚拾花篡得君位,他能控制秦无忌么?我看未必,我晋国驱逐秦无忌,虽有武陵之败,但元气尚存,君王无忧。而你们楚国呢,恐怕日后这个王位到底姓楚还是姓秦,都是未知之数呢。”

楚怀王终是忍不住斥道:“谬论,秦无忌再跋扈,他也只是臣,孤王血脉,才是正统。”

萧静月脸色如常,但语气愈发阴沉:“是这样么,那大王为何千里逃亡,不顾丹阳?听说整个丹阳城都在秦无忌控制下,他只要一句话,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市井粗民,都是战战兢兢,如奉诏书。”

住口!楚怀王咬牙道:“你若只是来羞辱孤王的,那就请回吧。”

萧静月俯身一礼:“天陀此来,并不是要羞辱大王,而是想和大王合作。”

和楚国合作?楚怀王镇定下来:“你的意思是晋楚联手对付秦无忌?有这个必要么?”

“有!”萧静月自袖中摸出一卷书递给楚怀王:“这是金刚门心鼎神功残诀,如果我们得到的情报不错,秦无忌已得到完整的口诀,不但修成了心念神咒,更能炼制傀儡。”

楚怀王匆匆一看,不禁脸上变色。同样身为修士,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危机,秦无忌若真能控制人心,还能炼制傀儡,那就不是普通修士能对付的了。

萧静月低声道:“这只是秦无忌手中掌握的功法之一,他曾进过魏武陵墓,据传记下了八大门派的失传神功,更在南海得到海枯斋支持,如今他一举一动之间,轻易便可掀动天下大势。”

楚怀王咬牙道:“那不如集合金刚云墨两宗的绝顶高手,直接将此人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