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寝宫中的一切都是夜宁的存在感,她在这里已经适应了下来,对这里的每一个摆件都充满了感情,这些都是阿卡多当时置办给她的,在阿卡多还不知道夜宁想要杀他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阿卡多温柔又有涵养,在夜宁面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愿意给夜宁一个机会,一个自由自在,不再痛苦的机会。

夜宁一边擦拭墙角柜子上的一个花瓶,一边苦笑:现如今的我想要那个机会了,可是机会已经不在了,永远,永远的不会再有了。

皇妃寝宫里冷清的让人有些害怕,为了掩盖皇妃中毒的秘辛,下人们已经都被遣散到了别的地方工作,这里仅仅留着一个侍女帮忙打扫。

距离阿卡多来看她已经过去了几天了,夜宁只要身体上的疼痛好了一些,就会帮着侍女打扫房间,她能做的就只有呵护眼前的这些装饰品,祭奠着她曾经的快乐和安详。

“你恨我,深深地恨着我,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折磨我?”夜宁在角落里留着眼泪反复的问自己。

她这几天并没有给自己解毒,那可怜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孱弱,那娇媚的脸庞一天比一天憔悴,那紧绷的神经一天比一天脆弱,她感觉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毒发的时候,她生不如死,却在痛苦之中感受到一丝安慰,她只有在不想活了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没有死亡,孤独,寂寞,无助,所有的感官都无时不刻在摧残着她的心脏。

是的,阿卡多不让她死,但是她却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这些天来她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她害怕那个时候横眉冷对着自己的阿卡多。

在她夜宁的世界里,她对自己的丈夫阿卡多充满了愧疚,她想杀了阿卡多,为了结束阿卡多的复仇,为了掩盖夜家的罪孽,为了她自己勾勒出的正义。在她的大义面前,唯独有所亏欠的,就是她想要杀死的阿卡多。

她的哥哥欺骗了林瑞亚,残害了林瑞亚,她的家族发动了对圣剑帝国的无休无止的战争,她远道而来,不是在想着如何能帮助永夜帝国就是想着将阿卡多杀掉,多么可笑的一家人啊,就像阿卡多怎么得罪了他们一样。

现在想起来,其实阿卡多从头到尾都是被迫着走上了一条与永夜帝国不死不休的道路。

可是当所有的谎言都被识破,所有的一切回归到原点,她发现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荒芜之中,没有任何希望。

她知道自己错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在她心里恶魔一样的阿卡多其实是梅朵心目中的好人,在永夜帝国平民心里屠夫一样的阿卡多其实是圣剑帝国无数人敬仰的帝王。

想想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永夜帝国,心灰意冷的夜宁现在真的想要放弃,放弃这个世界,放弃她自己。

是啊,放弃了多好,放弃了就再也不用计较什么,放弃了就再也不用怀念什么,放弃了就永远幸福了。

她已经到了生无可恋的田地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或死,她只是一群怀着各自目的的人发泄自己仇恨的渠道而已。

就像阿卡多那些如同刺刀一样刺入她心脏的话:如果,如果你敢死,我就把永夜帝国的俘虏全部都杀掉,他们会痛恨你!怪罪你!你作为永夜帝国的公主!总不能看着自己的人民牺牲吧?

神啊,如果您能听见我的祈祷声,请带我离开这里吧,脱离这无边的苦难,脱离这混账的人生。

不知不觉中,夜宁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煞白,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重量,她的灵魂正在远去。

“哇。”一口鲜血从夜宁的口中喷了出来,她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一头栽了下去,手中的花瓶哗啦一声破碎在身旁。

“夜皇妃!”侍女急忙跑了过来,因为被事先警告过,她并不敢上前触碰这位满身是毒的皇妃,只能在一旁惊叫着:“你怎么了,夜皇妃?夜皇妃!你醒醒啊!”

声音越来越远了,我就这么死了么?算了吧,就算阿卡多愿意羞辱一个死人,我也不会知道了,就算他为了我的死杀掉永夜帝国的无辜奴隶,我也不在乎了,真的好累,我不想再做一个生不如死的躯壳了。

身体开始发烫,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散发着病态的潮红,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喉咙里就像卡着鱼刺一样不舒服,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响。

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眼皮仿佛千斤一样沉重,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已经不听使唤,胸口处绞在一起,呼吸变得愈发的困难起来。

天地都在旋转,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实在听不清到底说着些什么,夜宁只是知道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离开让自己心神不宁的地方。

我不再是永夜帝国的公主,不再是圣剑帝国的皇妃,作为一个单纯的灵魂,不再计较任何事情……

了无牵挂,我就要这样走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真的,很好。很好。

阿卡多刚刚从办公室回到皇宫,还没有走到梅朵的皇后寝宫,就看见一个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夜皇妃她,夜皇妃她不行了。”

阿卡多一愣,前些日子不是刚刚还见过面么?自己逼着她自我解毒还用了非常恶毒的方法,她怎么还敢就这么死去?难道她不怕么?

“陛下,陛下,皇妃她刚才还好好的,可是这些天来没怎么吃东西,而且,而且陛下说的被奸人下毒的事情皇妃也没有找过什么医生,她,她就那么倒了下去,我,我不知道怎么……”侍女毫无逻辑的抽泣着。

“和皇后说一声,就说夜皇妃可能病故了,叫她不要担心,我去看看就回来。”阿卡多叹了一口气,带着林瑞亚和护卫之一的维多斯管家轻轻的向夜宁的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