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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虽为巾帼,然而说话行事,皆有种天生的领袖群伦之风。在座其余人等皆是一方江湖大豪,但此时相聚一堂,竟是无人置疑那女子为众人首领的资格。听得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番话来,皆轰然应是。却又呼杯换盏,气氛极是热络。席间,又有人大声痛骂,细数那贼子的桩桩罪过。说者无心,听者亦无意,但总是隔墙有耳,桩桩件件,都落入了杨昭耳中。

原来,约莫在半年之前,淮西合肥城中出了位采花贼,乘元宵夜金吾不禁的机会,将当地一个小帮会“斗梁帮”帮主的独生女儿掳掠了去施以*凌辱,完事之后又杀人灭口。三日之后那位帮主小姐被发现,其遗体的惨状直使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那位斗梁帮帮主虽然武功不高,但人面极广。于是引动了江淮一带武林人士的公愤,四出搜寻凶手,誓要让那贼子血债血偿。没想到那采花贼甚是滑溜,半个月下来,江淮武林中人便连他头发也没找到半根,却又从豫州传来消息,当地另一家武林名门西门山庄的千金,同样也遭了相同的毒手。

这下子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江淮武林,连中州武林也被惊动了。于是搜捕采花贼的行动规模更加扩大。可是那贼子当真胆大包天,居然挑衅似地顶风作案,而且乐此不疲。半年时间之中,他足迹踏遍了江淮、中原、扬州、荆州、江东等地,连续作案三十多起。最后一路由东而西地逃窜,从渝州(即今重庆)入蜀,直奔向南蛮地界。

杜莲、司马平、司徒雅、关老爷子、博父、莫三给给、二本忠臣、还有符迟蔡早两夫妇,都是各地武林中数得上名号的人物,而且也都与受害人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各地武林公推出这九人,追查着那采花贼遗留下来的各种线索,也一路向西而行。途中虽然也有几次堵住了那采花贼,但对方武功既强,又是狡计百出,居然被他几次都逃出生天。但如今众人却已经有了确切证据,证明那贼子是逃进了犍为县县城。

这件事细究起来,也算是曲折离奇,兼且激人义愤。假如杨昭不是身有要务的话,倒也不介意暗中助其一臂之力。但如今天大地大,不及入南蛮寻访“释族”获取〖正宗六神诀〗的心法最大。那是关系天下气运,江山变色之事。所以杨昭听过就算,也没那个意思去插手多管。这时候他也吃喝得差不多了,更无心继续听隔壁众人声讨咒骂那采花贼。径自起身离席,往通向三楼的楼梯走去。

〖艺泉居〗酒楼的布局,就似一个“回”字。二楼所有席面,都被安排在大“口”和小“口”中间的间隔之上,各自用屏风分开。杨昭来得早,所以位置在比较进去一点的地方。他要通过楼梯去走回上面的客房,非经过旁边那围席面不可。他也不愿多惹麻烦,所以走过时故意侧转半边身体,不让杜莲、司马平等人看见自己的模样。那边众人只顾自己说话喝酒,本来也注意不到他,偏偏这时候,却又有名店小二,手中捧了一大盘滚烫烫的汽锅鸡,过来上菜。

过道本就不宽敞,杨昭走得又急,那店小二为了要避让客人,不得不也侧身而行,却一个不小心失了平衡,托盘上的汽锅连汤带汁滑落地面,就在店小二的尖声惨叫之中,兜头泼向背对过道而坐的符迟蔡早夫妇。正对他夫妇两人的司马平与司徒雅两人看得分明,急忙叫道:“小心,小心!”意欲出手相援,却又隔着张足可坐得下十几人的大桌子,委实鞭长莫及。电光石火之际,符迟陡然发出一声怪异至极的吠叫声,反臂一爪拍出。托盘连同那个汽锅受力反震,登时翻转过来,反而向那店小二当面砸去。这店小二只是普通人,根本不会武功的。假若被汽锅里的滚烫汤汁泼中,即使不死,也非被灼成重伤不可。

杨昭所站位置就在那店小二身边,事起仓促,并没有细细思考的余裕。他不假思索地径直出手,就往横里一挡,随即运起“悠、漩”两字诀窍,翻腕似慢实快地划了半圈,掌心处登时生出股柔和吸力来,硬生生将用陶土做的汽锅吸在手上,连同里面的鸡块与汤汁都兜了回去,半点儿也没洒出外面。〖无字真经〗的“乾阳真气”之炽烈,直可煮铁融金,杨昭自然也不会怕这汽锅烫手。随即转身在店小二腰间一托,道声:“站稳了,小心。”

那店小二被他及时托住,便连忙借力站好。只是堪堪到鬼门关上去打了个转回来,整个人都给吓傻了,正是惊魂未定,只懂得呆呆站在当地,两眼直勾勾地,瞳孔中却什么也没有。杨昭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只是斜眼向符迟撇了一眼。把汽锅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一声宏亮大笑,那关老爷子站起身来,笑道:“这位小朋友,当真好俊的身手。老头子是太原关海明,敢问小朋友的姓名?”

杨昭顿了顿,却也并不回头,只淡淡道:“萍水相逢,何必通名道姓。关老爷子,请自便。”背负双手,径直往楼梯口处走去。刚才他看得清楚,以那个符迟的身手,明明是可以避开汽锅,又或者将汽锅拨打出去不致伤人的。但他偏偏要将汽锅反震回去泼向店小二。如此心肠,即使不说歹毒,至少也是气量狭小,睚眦必报。这关老爷子虽然言谈显得甚是豪爽,可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说自己还另外有事,即使没有,也是和符迟这种小人离得越远越好。

那关老爷子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大豪,虽然在杨昭身上碰了个软钉子,却也半点不恼。只是遗憾地摇摇头,继续坐下喝酒。但那符迟蔡早两夫妇,却是道上有名的心胸狭窄之人。他们倒不觉得自己将汽锅反砸落店小二头上有什么不妥,反觉得关老爷子好心请教对方姓名,对方居然不答,那就是不给关老爷子面子。而自己两夫妇既然和关老爷子一伙,那么也是不给自己面子了。符迟用力一拍酒桌,怒喝道:“小子,关老爷子问话你竟敢不答?非给你个教训不可。”双腿在地板下用力一蹬,以某种犹如犬类蹦跳的古怪姿势抽身倒跃而出,杨昭脑后狠狠一爪抓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教训”那么简单,而是存心要制人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