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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大伙虽喜,胜施偏忧。她忧的是,可从没听说过赵世子有武功呀?据说,震北王由于世子不喜武学,只好诗籍,不知添了多少烦恼丝。其间,拐诱、诈骗、怒骂、责打┅┅强弱两种手法不知用过凡几,可世子坚决不愿,教他叹之奈何。後来,还是在王妃的劝解下,震北王方是罢休。这事,当日在大周汴梁,有谁不晓?然目下,赵世子居然说要舞刀?不禁让她疑窦丛生,愕然无比。

但转念又思,方今权贵豪门,哪个不是奸诈多疑之辈。他们总防著旁人,做任何事均要留上那麽一手。想来那时,所谓的震北王逼子习武,未尝不是一种防人手段。如是一想,当下疑忌全解,改而怨怪上了凤燕。心想,若非她自做聪明地说出护院有刀,赵世子也不用暴露自己所学。

又转眸瞧向小石头,见他呆立一旁,诚然渊停岳峙,却傻气兀现,教人难生畏惧,更而隐隐的使人亲近。寻思著,赵世子当真会作伪,如此一个才思敏捷,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竟而装得这般木衲。尤其顿口拙舌时的表现,几如逼真,倒也难为他了。她不知小石头时下的言行举止,乃是实打实的足金纯纯,半点都没虚假。

这会儿,已有一人唤了名护院进来,并且让他把佩刀借予小石头。

这是一柄通用的镔铁刀,形状普通,重量也寻常。小石头掂了掂刀的轻重,又随手挥劈了两记。觉得和自己以前用惯的柴刀,大为不同。不过,他素来喜刀,既使予手不合,竟也欣然得紧。想起自己从七里塘被邓蓉追杀始,便一直无缘握刀,纵是那日分食烤肉,胖长老赠的也是匕首。而且,自囚禁那日,匕首也失了踪影。今日能有刀在手,一时竟生出一股向天长啸的冲动。

他同样走到潘国舅身前,用左手在盘里取了一只翠绿苹果,然後置予案上。

大伙目不转楮地看著,瞧他出手寻常已极,与适才的侍卫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一时均感讶然。旋即有人叹息,有人好笑,有人鄙夷┅┅其间种种思绪无一而同。

潘国舅原道他既是昆仑高手,出手必是不凡。谁知,一看之下,竟教他大失所望。心想,罢了、罢了┅┅这场比斗就当被那臭小子捡了个便宜。想到臭小子此人时,不由斜眼,睨向楚王世子。却见他面泛冷笑,其中的轻蔑,显而易见。不禁又起狠心,暗忖,哼,即便比武输予你,可若有机会,本国舅还是会找回这场子的。

不过,他仍觉眼下之事匪夷所思。小石头上午的神奇功夫,此刻依旧在他脑海里盘旋。直觉小石头此举,定然大有深意,难保不是在麻痹敌人。思及此,信心登回,肥瘩瘩的眼皮,努力向上抬著,生怕漏了小石头的一举一动。可他眼楮著实细小,即便眼皮再抬,依是枉然。

小石头却不知大伙的想法,只想著究竟该如何演练,方能过得眼下这关?但思忖了半晌,偏是一无所获。想起昔日在圣宗秘窟诚然习了套《天罗刀法》,然在登位後,浅尝辄止,却无深研,更未实战。倘若使将出来,势必让人笑掉大牙。如此茫无头绪的沉吟半晌,心道,就用七里塘时的切菜刀法便是,若大伙笑话,那也没法子。毕竟自己只有这麽点功夫。

心念一定,再不用踯躅。遂执刀平伸,以刀尖点著苹果。

静默余裕,待心神大定,即手臂外抡,一个来回弧线。但见光弧掠过,小石头依旧手臂坦直,执刀平伸,只是刀尖微微向下。

大伙朝苹果望去,不禁愕然。只见苹果静静地躺在案上,毫无半点异变。

世子符震呵呵大笑,讽道:“这便是昆仑的刀法?啊?呵呵┅┅简直笑死本世子了!”又对宫权神采奕奕地道:“你去看一下,看看他的苹果是否已被他的刀罡震碎,只是现下依旧维持著原样。”说到这里,颇为自己的诙谐言语感到轩轩自得,禁不住又是笑起。

宫权倒是听话,走到苹果前,细细打量,并用手指轻触一下。便在手指堪碰之际,那只苹果骤分两半,上半截倒在案上,摇晃不已。

众人见及,长吸一气,顿即摇头。

潘国舅等人面如土色,先前听到陈震的讥讽,虽觉恼怒,但心下仍盼他所言属真,那苹果确已被刀罡震碎。可时下一见,个个长嘘短叹。心想,单把苹果一分为二,刻下这里有谁不会?别说咱们,固是三岁幼儿,只须给他长刀,也能砍成两半吧!想到这里,他们均感面目无光,汗颜已极。

就在大伙不可思议,费解小石头表现得不过尔尔之时。

宫权忽然惊“咦”一声,不屑之色瞬时转而万分怔忪。

潘国舅一听之下,情知有甚转机,当即顺著他的骇异目光望去。只见案上,除了两半苹果之外,竟还有一圈绿绿的果皮。只是太过细小,众人均未察觉。再凝神细观,发现不仅是一圈绿绿的果皮那麽简单,那是一片裹著果肉的并连著皮的苹果。

这刻方知,小石头适才一刀,非但把苹果分成两半,更而在霎那之间,已从苹果中间剔出一片连皮果肉。而且果肉之薄,几近透明,当真匪夷所思。要知道,小石头手上的刀,可不是专用的水果小刀,而是近乎砍山刀的镔铁刀。如此重量,如此厚巨,在维持苹果不动原样的前提下,单单一挥,便剔出薄薄的一片果肉。这样的以拙驭巧,妙至毫颠,实属震撼人心。

宫权讶疑之余,扪心自问,自己不如远甚,当即向小石头一躬到底,诚声道:“阁下刀法有庖丁解牛之功,在下万分钦佩。”

要知道,他先前表演的剑术虽然精湛,但所具无非一个快字。而小石头的手法,却比他神妙了百倍。首先,要维持苹果的原样,那一刀的劲道,就不能过重,但也不能过轻。重了,苹果倒下;轻了,裂不开苹果。再者,就这麽简简单单的一挥,在苹果中间先後两刀,剔出果肉。其速也算骇人。最後,那片果肉的完整性,上下均称,厚薄匀明,尤其果肉几近透明,这样的眼力和腕力,实非他能及。

是以,小石头的表演尽管没有他那麽花俏,也没有他展现的那麽优美,可就这麽简单的一刀,无疑显露出了上乘刀术的精深造诣。其准、速、力、稳四字无不臻至绝顶。由不得他不甘拜下风。

听他这麽一说,小石头向不惯有人称赞,连忙收刀,拱手道:“不敢、不敢┅┅”

就在二人互相客套时,潘国舅却是嘻嘻地笑著,向众人不断解释著小石头刀法的神妙。

众人原仍有些疑惑,但看见宫权本身都自承失败,当下疑窦尽去。纨裤们相继笑起,跟著压肩叠背,竟相涌上,一睹刀剔果肉的怵目奇观。

符震不信宫权会输。当下便亲自走前观看,望著那片薄薄的果肉,在灯火照耀下,尤是刺眼。在实据面前,他心知败局已定,不可再挽,未免沮丧,一时竟而惘然若失。

他身属皇家贵胄,又是楚王独生,甫出世便如浸糖蜜。纵是入崆峒习武,囿于身份娇贵,是而也未曾受甚苦楚。生活得可说是顺风顺水,未遇坎坷。自小到大,目空一切,天下间除三人之外,便属他最大。一是秦皇,另一是楚王,最後一位便是他恩师散桑真人。不想甫到长安,连遭打击,这对他那颗自以为高贵的心,伤害不谓不大。

其时,满堂人,喜声鼎沸,只叹殊妙。惟有斯人独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