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进攻,小石头的压力越发的大。身法使得已是左右支拙,勉强而已。众人看到这里,不满之声顿然响起。均道,散宜生虽为崆峒耆宿,竟是干出这等欺压晚辈,以大凌小的事来。刹那间,嘈噪盈耳,骂声喧嚷。

散宜生偏是只当不知,兀自攻得欢快,打得酣畅。

他这人武功强是强,据闻在崆峒五老里,也仅次于当代掌门散桑真人。然他青年时曾遭遇一场大情变,故对世上俗事厌烦已极,江湖上压根就极少看见他的身影。若非其余四老常常做些大事,怕是他的名号早被江湖人忘记。数十年里,他寄情于山水,忘情于武学。不是寻幽探胜,便是钻研武道,以此想把前事尽数忘怀。

今日能遇见一个可以和自己搏斗数十招而不落下风的晚辈,内心着实愉悦,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他那会当真?不过他是个性情中人,这些年非但没有破除情障,反而愈发深陷。只是他这深陷,可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深情留驻心间,以待来生罢了。

这次与小石头偶遇,也是一场缘分。他原本不想前来,只是迫于师兄散桑真人的亲情压力,不得已而为之。但他对此次的保护人物,楚王以及自己的小师侄楚王世子,却是不喜得很。故而,只是远随在楚王世子的后头,不愿与他同行。只到见他久久未战下小石头,恼他败坏了崆峒名声,方勉强出来,指点几句。

又斗了片刻,小石头在他的威压下,《龙行八法》却是愈练愈熟。说来,小石头的内力半点都不逊他,只是临场经验和功夫火候,差他极远。但他仅用六成功力,而且每招每式均不含杀手。时间一长,等如是在和小石头陪练一般。可以说,这样的机缘,小石头也是能遇而不可求。毕竟像散宜生这样的高手世上能有几人?更何况,倘若让小石头知晓对方决不会伤他,这练习的结果,势必差之远甚。

这番搏斗,其华丽远超适才的那场比武。一个是陡见后起之秀,猎喜心下,打得酣畅淋漓;一个是为保自身,不得已而为之,偏是尽显潜力。周遭的旁观者被他们掀起的劲罡,不得不朝外直退。原是十来丈方圆的空地,随着二人的忘乎战斗,竟是空出数十丈,足比起初宽敞了好几倍。

场中只见灰影屹立,不动如山。但每一拳击,却如长河倒泻,无坚不摧;另一黑影,宛若神龙摇摆,在空中四处腾舞。既如黑龙闹海,又似龙嬉层云,无片刻落足地面。整个形姿大起大落,奔放跌宕;偶尔时刻,偏又小巧刁钻,快慢参差。这等样的优美比斗,别说他们从未得见,固是武林一流人物能见到者也是罕之又罕。

毕竟小石头的内力和身法,近乎于绝顶境界;而散宜生更是不折不扣的绝顶高手。像这种绝顶高手比斗时所选的地点,不是绝峰,便是深谷,泰半在人迹罕至之处,又岂会在城池的闹市区展开。今日这场战斗,对于绝大多数的旁观者来说,不仅是大开眼界那么简单,简直就是生平未遇的大幸事。

散宜生这会儿愈想愈奇,不明白昆仑派的一个绝顶高手何以要投身雷家做奴?秦中剑王雷啸岳,他自是识得已久。尽管江湖声名如日中天,但要与崆峒和昆仑相比,无疑仍差甚远。而且,雷啸岳的功力至多就是一流身手。须知,臻至绝顶境界的高手,数遍整个武林,也是寥若晨星。决计不超十人。今日,这么一个弱冠青年,不但功力绝顶,且又是出身名门,有甚理由在雷家作奴呢?

思忖了半晌,终不得其解。便在这时,他忽然双拳齐出,阴阳互渗里击出好大一个气劲旋涡。

小石头知旋涡有引力,不敢离它过近,当下一式‘潜龙腾渊’,跃了开去。甫想定睛打量,却见散宜生击拳后,猛地退出场外,呵呵笑道:“好小子,果然厉害!今日就到此吧,改日再打!呵呵……”说罢,拽起楚王世子飘然而去。

小石头愕然,万没想到散宜生竟会突然离去。

这当儿,空中隐隐传来楚王世子的声音:“师叔,你何以不解决他?”

他话音甫落,随即便响起散宜生的斥责:“够了!符震,我是保护你们父子,可不是来杀人的!”

听到这里,众人相视而笑。

小石头尤其欢喜,听了这段对话,再看散宜生临去前的满面笑容,想必是不会记仇了。他原就是个本分人,不喜与人斗殴、吵嘴。既然结局这般,无疑合他心思。不过他在摩天峰那许日子,却也略晓身为仆人的应有礼节,适才未得主人吩咐,便擅做主张的出手助人,实已犯了规矩。

当下行至雷倩马前,躬身一礼,道:“小姐,我、我……”

见他如此,雷倩已知他想说什么。出于对小石头刚刚的神奇表现,她时下那里还会有甚怪责。嫣笑道:“既然打完了,那我们就走吧!”

小石头颔首,归于家丁一列。

此时此刻,与他一同出来的那些雷府家丁,看他的眼光已然大大的不同。充满着羡慕、嫉妒、好奇和一点点的惧怕。而站在软轿旁的四位侍女,却是崇拜、爱慕交相有之。纵不是非君不嫁之色,但也是你若来、我便迎的心态。他们这些下人,身在武林人物出身的官宦之家,所遇所见均是只须有才有干,即能飞黄腾达的事件。像小石头这般的出色,若再加个十年奋斗,谁又能保证不会是第二个秦中剑王?

听雷府人要走,潘国舅发急。他倒非急两位美女,而是着急小石头若回去了,岂非再见亦难。当即跃身拦在雷倩的马前,嬉皮笑脸地道:“五小姐,今日蒙贵府这位兄弟,救了在下一命……在下着实感激。”说到这里,他又望了望小石头,道:“适才,在下一直在想……应如何报答这位兄弟。可思来思去,却仍未想出。在下好生为难!”

雷倩不想与他多噜苏,更不想节外生枝。说来,今日之事实在太令人震骇,她那好奇的心思早已满足,至于旁的人或事,她已毫无兴趣。笑吟吟道:“不必客气,潘公子言重了!”又对家丁道:“我们走……”

潘国舅一急,双手平伸拦在马前,道:“五小姐慢走,在下还有话说。”

雷倩轻蹙黛眉,道:“何事?”

潘国舅道:“小姐现今就要走,那在下岂非报答无门了么?而且外人也要说我知恩不报,忘恩负义?”

雷倩知他挽留小石头,有两层意思。一是要报答救命恩情,二来,多半是想招揽高手。心想,这家丁如此厉害,而且能与崆峒耆宿相斗不落下风,我岂能让你?笑道:“潘公子,你既然尚未想出,难道还要我们在这等你?倘然你想一日,我们也等你一日?咯咯……,其实,等你想到了,只要到雷府便是,何来报答无门之说?”

她从遇到这些人始,便一直毫无笑容。此刻嫣然娇笑,当真如百芳竞放,直觉相国寺前春光一片。

众人在此瞬间,均是呆然失神。潘国舅也是如此,迳在心中暗骂自己没有定力,又怒骂雷倩居然在这当口使出美人计,简直就是要人命么!尽管心里雪亮,但惜美之心人皆有知,教他再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无疑做将不出。

雷倩又笑道:“好,潘公子就慢慢想吧!我们先告辞了!”对着家丁们喊道:“回府!”

其他那些公子们也晓得二人为何?只是他们既没潘国舅那样堂而皇之的借口,又没雷倩身为主人家的身份,惟有在旁干咽口水,眼睁睁地瞧着旁人在抢人才。不过,他们今日能看见雷五小姐的绝美笑容,业已觉得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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