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小石头大叫了一声,随即醒来,方想伸展下手脚,忽觉不妙,自己竟是被人捆绑在一棵大树上。再四下一张望,只见邓蓉正悠闲地坐在一块大石上,前面烧着一堆火,火的两边各支了一个丫杈,其间一根巨木串着一只已被剥皮去脏的野兔。而巨木的一端恰是握在邓蓉的手上,她不断地翻动着串着野兔的巨木。随着巨木的每一翻动,一阵诱人的肉香便袅袅地传进小石头的鼻中。

小石头见及,不禁一愕,心想,费了半天力,却仍是落在小娘子的手上。这便怎生是好?这小娘子手段甚毒,也不知她到时会怎样作践我?大声道:“女客官,女客官,你快些放了我啊!”他见邓蓉在烤兔,又想,小娘子既然在吃兔肉,那把我绑在这,多半是不会吃我的。

邓蓉一边转着兔肉,一边用眼白了他一下,冷声道:“为何要放你?”

小石头道:“女客官,我对你的那些,其实都是误会,望你能明辨事非,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啊!”他眼下心中的想法与前时在茅屋里已然大为不同。适才倒是生死无谓,但由于那梦境,他却生出了定要为许一炒报仇的念头。这刻,他觉得性命当真宝贵。

邓蓉听他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将出来,再想起自己在一炒楼遭受到的种种屈辱,不禁忿怨。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长剑,走到小石头跟前,狠声问道:“你是好人?难道是我错了?”她那带鞘长剑顿时平摆在小石头的脖子上,一双原该是潋滟生情的美眸,此刻几欲喷出火焰。

小石头急道:“不、不、你没错,你没错,女客官又怎会错呢?”说到这里,望见邓蓉的前襟衣衫尽数破碎,露出里面的绿色夹袄,心想,这多半就是我拉碎的吧?唉,全怪自己,这么冷的天,竟然撕碎人家的衣服,却也怪不得人家要追杀我。何况,她这衣服一看就豪贵得紧,我是万万赔不起了。念及此,不禁惶惶,深怕邓蓉非要自己赔偿衣衫,又该如何是好?

邓蓉道:“那就你错喽?你倒总算承认了。”这会,她留意到小石头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口猛看,当即羞怒交加,身子微微一侧,手中长剑敲了下小石头的肩膀,美眼很是凶恶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死**贼也真胆大,如此情形下仍有胆量那样看我。

小石头高声道:“我也没错。哦,还有你给我的银两,我可没用,你拿去便是。”他只道邓蓉急吼吼地追杀他,会否就是为了那片碎银。寻思着若是还给她,不就没事了么?接着又道:“碎银在我的怀里,你自己来取,我可没法子。”

邓蓉瞧着他衣不蔽体的模样,羞啐道:“呸,死到临头,尚不知悔改。”心忖,好么,时下还想着法儿来调戏我,唤我到你怀里取银两,你安得什么心啊?念及此,抬眼看了看小石头。只见他满面诚恳,双眼坦然,全不像是故意伪装。不禁迟疑,这小伙计真是**贼么?就瞧他这般木衲,还有那质朴的眼神,若有人说他是**贼,只怕自己也不会相信。

眼下惟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这小**贼乃是个大奸大恶之辈,他的虚伪,连我也没看出来。第二种便是,我确实冤枉了他,他的那些所为,全是阴差阳错没有半点故意在内。

这时,她想起小石头在酒楼里的种种作为,虽说可恶,若一一说来却也情有可原。当下又思,倘然我当真杀了他,万一杀错,岂不悔疚?可若不杀他……她想起自己在一炒楼时,受到的那些屈辱,觉得便这样放了小石头,实在不甘,也觉得太过便宜了他。

须知,她适才是由于急怒,方会口口声声地说要杀了小石头。时下情势一缓,小**贼也落在自己的手上,任凭处置。再经过烧烤时的一段静思,原先的火气无疑去了大半。问道:“死**贼,你说,如今该怎么办?是杀了你呢?还是……?”

小石头人愚笨,反应也迟钝,可眼下性命交关,却亦福至心临。听的事情大有转机,忙道:“其实,那些事说来全属误会,我和女客官都没错。不如这样吧,你也刺了我许多剑,我也流了好多血,这事便这么算了,怎样?”

邓蓉嗔道:“你倒想得美,我、我遭了那么多的屈辱,莫非就这么算了?那我邓蓉还有颜面苟活在这世上么?”

小石头听她不愿罢休,未免气沮。再看她颜容哀怨,如泣如诉,心中大是同情。说道:“女客官,既然你非要杀了我,才会泄气,那、那、那就来吧!”说到后头几字,他是鼓足了勇气,说得也甚是铿锵。虽觉就此死去,有些可惜,但若让她人为了自己难过,却觉得心中涩涩。他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心怀内疚的活在世上。

邓蓉听他这么说,也觉惊异,不信地望着他,心想,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人?他这么甘愿赴死,是觉得确实没有生还的希望,还是像他所说的纯粹为了让我泄气?她原本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呵护下,即便成人后,由于貌美绝世,也一直受到年轻辈的追求,其间当真幸福万分。

可自从洞房之后,这世界就全变了,父亲郁郁而死,自己落了个克父克夫的名声,别说原先那些死缠烂打的的追求者,固然是平时与自己交好的姐妹们,对自己也是畏之如虎。时下听得小石头竟为了自己能甘愿付出性命,一时间,当真教她激动感慨。

突然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哈哈”笑道:“好小子,果然重情重义,是个有错能当的汉子。哈哈……”

邓蓉忽闻有人来,不禁大慌,她可不想被人瞧到如今的狼狈模样。小石头却是大喜,心想,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终算有人可以评评理了,若他说我该活,那这小娘子自然不会再口口声声的说要杀我。若他说我该死,那这条性命固然赔予小娘子,也不算什么,说来,也属我咎由自取。他那知道,这江湖上的对与错,生和死全看实力如何,焉能有什么道理可言?

邓蓉怔愣片刻,当即返醒,娇声斥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让本姑娘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