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陈不旧的房子,此时却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手指指点点,能听见里面尖利的撒泼声。

却见正是两个身有肥肉的女保镖模样的人人手一根棍子,一个正拿着粗粗的棍子指着地上抱着一个小包袱正嚎叫着“没有天理”的箫霍氏,气的脸色涨红,唾沫横飞:“我告诉你!你就是嚎来这么多人也没有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给我拿来!”

说着,两个人便霍霍上前,要抢过来箫霍氏誓死保卫的那个包裹。但这箫霍氏经过这么多年生活的打磨,却见的确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的家里的菜刀,一把抵在自己的脖际,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们再敢过来,我,我就死在这儿!有这么多人作证,你们今天也别想逃!官府会来抓你们的!”

那个女人更是气愤:“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没脸没皮的男人!我还就不信你敢死了?!走,我们上去非把他那个包裹给抢过来!”那个女人示意了另一个保镖,另一个点了点头,说着两人丝毫不惧又往前走了一大步。

箫霍氏见这招没效,一边起身往后倒,眼珠一边骨碌碌转,见围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人要伸出援助之手,这其实也不能怪众人,没有一个人想开罪赌场,惹祸上身,并且大家都觉得箫霍氏把手里的那个包裹给人家不就行了,用的着这样闹吗?却蓦地只见箫霍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哭的声泪俱下:“你们这些恶魔,把我女儿的腿打断了,还把我家的东西都给砸了,究竟想怎么样啊!这是我萧家仅剩的五两银子,我还得留着给女儿看病啊!你们把它抢走,我跟女儿明天就得饿死街头!老天啊!你是要把我们父女俩逼死吗?!”

这副惨兮兮的状态看得众人也是不忍,况箫霍氏这个男人虽然刻薄让他们不喜,但那也毕竟是邻居,总比外人强。于是纷纷的议论声四起。

“哎,不如去报官吧!这赌场啊!我听说是二皇女开的,二皇女一向得皇上宠爱,哪里是我们能惹的!还是报官最牢靠!”

“嘿!我也觉得报官是个好办法!”

“去去!什么好办法!别去!你们听说前段时间这个萧家把人京兆尹府给得罪了吗?这箫霍氏想把儿子嫁给那京兆尹的独女,结果被紫王爷把人给抢走了,还把那京兆尹的夫郎给摔了个重伤,这会恐还没好呢!这要一去报官,万一京兆尹含恨在心,说不定后果更严重呢!”

“哼!要怪也怪这箫霍氏,整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他那儿子的德性!也敢跟我家儿子比,我家儿子能给老子赚一千两,他儿子,哼!一个铜板都赚不着!”那个萧家的邻居不屑的看着场中的箫霍氏,头昂着道,这箫霍氏老是喜欢跟他比来比去,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资格跟他比!

“是是,您儿子可是我们这街坊十里公认的美人儿呢!哪是那丑的跟什么似的箫若卿能比的!”另一个赶紧奉承到。

议论之声纷纭,但说来说去,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一把。众人只是踮着脚好奇的朝里张望着,观望着事态。

但在这么一瞬间,这聚拢的状态突然被打破,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那个刚才说奉承之话的男人突然倒飞出去,一直摔到了不远处肮脏的垃圾堆,沾了浑身的垃圾艰难又狼狈的起身,骂骂咧咧的叫着,外圈的人都是一惊,惊恐的朝四周看去,一时如惊弓之鸟,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众人向四周搜寻,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却突然看见那道上不知何时已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而那马车中已走下来一人,如九天神女落入凡世,浑身气势如天边的风高涨开来,而那冰冷的眸子更是如万年的冰雪一样冷漠又干净。她冰冷的眼神刚刚收回,手拍了拍自己仿佛弄脏了的袖子,一刹那仿若风云突变,所有的呼吸都停止住了。

凤琴歌神情淡淡,却是转身扶住下来的箫若卿,待看清面容时,众人心中又再次一惊,这不就是萧家的小儿子嘛!竟然坐这样华贵的马车,那另一个,另一个难道,难道是紫王爷?!众人心里没惊得七魂消失两魂,这气势,太恐怖了!但凤琴歌还一眼没看这里,而是扶下箫若卿,一边关切的道:“这种事,不是你们男人应该出场的,等一会儿,你只管跟在本王后面就好,记得,本王是你的女人,有义务保护你!”

箫若卿心里一颤,看着眼前之人举世无双的风姿,而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朔星在北,一现空众星黯淡。此刻的凤琴歌就宛如那一颗正星,其他的光芒都黯淡下去。众人眼中只有这么一个冷漠同时却光华万丈之人。空气更凛冽了,风更为宁静了,眼在不浓的阳光下已感到微微酸痛。

但这只是外层,外层的人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已经傻了,以至于忘记发出哪怕是惊讶的声音,人群不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而层层环绕的里边事态却也已经是白热化。

两个赌场的女打手见没人援手,顿时胆子就壮了起来,其中一个一棍子打在箫霍氏攥刀的手上,箫霍氏一吃痛,呼了一声手不自觉的松开,那个打手眼一亮,一脚踢开那菜刀又快速捡起来,手晃着那明晃晃的刀,洋洋得意的道:“你还自杀!来来来,老娘给你刀,你杀呀!”

另一个却是已把棍子放在箫霍氏的脖际,他整个人已被制住,看着那明晃晃亮在眼前的刀,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想往后退避,他哪里是真的想自杀,不过是想保住财物,这包袱里面可是他多年的积蓄,五百两啊!要是此刻被抢走了,被他们发现这里边还有这么多银子,他不但亏死还声名尽毁啊!因此箫霍氏苍白着脸仍是死死的把那包袱护在胸前,咬紧牙关,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铁汉样子。

那打手冷冷一笑,对这箫霍氏也是容忍到了极点,尽是不耐烦,因而手臂直接一把伸过去,拽着那包裹就要夺过去,奈何箫霍氏也是拼了全身的力气护住那包裹,因而一拽竟不得手,但这却把那个

打手给惹恼了,“奶奶的!都到这临头了你还敢不给!我看你就是找死!”说着已怒气冲冲的扬起手,要朝箫霍氏打去。

就在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只听一声破音叫出:“爹!”同时天地间一道安静的风声,没有想象中的掌掴的声音,没有料定的箫霍氏撒泼哭叫的声音,只有惨叫飞出去的声音,只有天边一朵云悠悠飘荡和远处一缕烟袅袅上升。地上菊花开正好。

众人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待他们定睛擦亮眼睛时,只看见不见了一个人,正是方才那个叫嚣的打手,而刚刚还在外圈的凤琴歌两人不知已何时到了最里面。

局势这般戏剧化逆转,另一个打手眼中充满恐惧的看着凤琴歌,往后趔趄了几步,虽然她也什么都没看清,但她知道肯定是眼前人干的,她刚刚分明的看到她抬手了。而对眼前人身份的不清楚则让她无知无畏,她瞪大着眼睛看着凤琴歌,壮胆子般叫道:“你知道我们是奉什么人的命办事吗?我警告你,趁我们主子没来之前,你现在离开我们就跟你既往不咎,否则,哼!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凤琴歌眉扬了扬,唇角竟然在这样的威胁话下勾了勾,仿若这言语是歌声般悦耳,极有涵养的整了整自己的袖子,优的开口:“哦?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倒是想听听,你们主子是谁?竟这样厉害!”

平淡的没有什么高低起伏的话,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如冰凌灌进耳中,止不住的寒冷。此时在场的却有不少对凤琴歌暗暗痴迷的男人,黏在她身上的眼睛一半是迷醉之色,一半是恐惧之色。眼前之人明明是含笑的,却让人从脚低都觉出来一重寒意,那膨胀出来的强大气场更是让无数少男在心底臆想千百遍,到了跟前却一步不敢近。崇拜这强大,幻想这强大,可没有一个人敢无畏的追寻她,归根结底是在这种强大面前有一种自惭形愧的自卑感。

但那个打手却一无所觉,提到她自家的主子,还听她说厉害,立刻像说自己般得意的扬了扬头,趾高气扬的道:“我们主子就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女凤琴羽,那将来是要被立为太女的!怎么样?!害怕了吧!害怕就赶紧滚开!”

凤琴歌眼神微眯,仍然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而疾步走过去扶住箫霍氏的箫若卿却已经是清楚了凤琴歌的脾性,她唇边的笑纹越大,代表那个招了她的人就越倒霉。凤琴歌眉微微扬,轻声如燕语般道:“二皇女将被立为太女,你可知道你这番妄议朝政的话说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如果百官在此,说了这么胆大妄为的话,早已七魂掉了六魂,但草民百姓无知,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听凤琴歌说要掉脑袋,那看热闹的众人都替那个打手觉得冷汗涔涔,她是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紫王爷啊!还敢在她跟前说二皇女会被立为太女,这不就是明显的找死吗?

那打手愣了一愣,被凤琴歌说掉脑袋的话唬了一瞬间,但随即又觉得这是他们暗地里常常唠嗑的话题,也没见掉脑袋啊!因而又蛮横起来:“我告诉你!你少吓唬我!我不是被吓大的!你走不走!不走你今天就完了!你要今天不离开,等会儿我们赌坊中来人,哼!看你这个女人不被打的屁滚尿流的!”那个打手攥着自己的棍子吓唬道,她并没有把握打败凤琴歌,因而只能抬出自己的主子吓住她,等她不敢出手了她再回去搬救兵!

可事情总不会像一个人想象中的状况发展,只见对方笑了一笑,她仿佛看到万花齐放,言语更如花声鸟语般醉人,她还未曾从那一阵的沉迷中退出,她的身体就已迅疾的速度高高飞向天空,找不到着力点,而刚才那云中歌般的悦耳声音中的凉意在她不断的加速擦着锋利的风抚摸着虚无的空气时才回想出:“怕不是我走,是你得走!”

当被这凉意和高空带来的恐惧惊吓的全身汗湿时,她整个人已如破败的皮球重重的摔在坚硬的地上,咔嚓一声,她自己清晰的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响,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远处,凤琴歌再次笑了笑,却是看向拍着自己的胸口长长吐了口气的箫霍氏:“岳父大人,不请本王进去坐坐吗?”

一身气度之人的温声吐字,却是一语惊人,岳父?箫若卿羞涩的满脸通红,围观的众人个个嘴半张,像是吞了个鸡蛋,又像是撞了墙,下巴就要磕掉。什么天方夜谭?岳父?!这紫王爷真想娶了这箫若卿不成?!有人不可置信的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开口问向旁边的人,对方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缓慢的转过头,极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独箫霍氏表情纷呈,先是惊,然后看见箫若卿的害羞表情脸上起了一重阴沉。当看见街坊四邻一个个一副见鬼般不敢置信和暗暗里嫉妒的眼神,面上又镀了一层得意。又想起刚才这些人对他不管不顾,心里咬牙切齿的恨的同时顿时虚荣心占得最上风,他为了撑起在这么多人面前的面子,还是咳了一声,装模做样状似很亲热的道:“啊!好好好!不是说早就要回来看我这个爹吗?怎的今日才到?!哎,你与若卿成婚之后,我这以后那就是皇室的亲戚了呀!哎还有点不适应,所以我刚才碰见那两个喽啰为了我的身份才没跟他们计较!哪想他们蹬鼻子上脸,亏得王爷你来了啊,要不是,哎!不说也罢,走走走,我们进屋说话去!”箫霍氏一边装模作样的叹一边得意的眼神扫过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