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仅仅一强之隔,白河镇的兵勇声音也可以清晰听见,“快、快!往那边搜搜,一定要把那两个人找出来!”

一片应诺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火把的火光晃动着,驱散黑暗。

兵勇,是太明王朝地方官衙用来征税、侦破、抓捕和防卫强盗的力量。不是军队,却也有一些类似军队的责任在身。一个大的城市一般有一个五百人的兵勇团,用来维护城市的治安、税收和刑事案件的侦破以及罪犯的抓捕。一个乡镇,通常只有十个兵勇,仅仅是一个小队而已。

但是,刚刚从破庙之中搜查过又忙着去别处搜查的兵勇就有五十个之多。另外,在别处还有三只这样的兵勇大队在搜查,也就是说,区区一个白河镇就有两百兵勇。这样数量的兵勇,已经达到了一个城市的兵勇团一半的规模了。

这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百鸟冲和南茜才从枯井之中爬上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林浩天不会放我们离开呢?”越上破庙的墙头,看见那一队兵勇向一片山林之中跑去,南茜随口问道。

百鸟冲说道:“他那样的人,被我们当中扫了面子,丢了威严,以他那容不得别人有半点不敬和质疑的狭隘心胸,他要是肯放我们离开,那才是怪事了呢。”对于林浩天那种人,他其实非常了解。那样一份了解,就如同他对森林之中的毒蛇的了解。

“可是,你有为什么把我们的马放到山林之中呢?那些兵勇很快就会在那片山林之中发现它们,然后又会牵到林浩天那里去了。”南茜还有不解的地方。

百鸟冲淡然一笑,“林浩天牵走的是我们的马,我们牵走的是他的命。”

“我一直都在奇怪,以我们当时的速度,我们有机会赶在林浩天封锁整个白河镇的时候离开,你却跑到山林里放马,然后又躲在这破庙的枯井之中……”南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一拳擂在了百鸟冲的胸膛上,“原来你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想着离开,是吗?”

“只要是我的目标,我就要尽最大的努力杀掉他。”百鸟冲淡淡地说道。

没有坚定的语气,也没有那种坚决的眼神,但南茜却相信他能做得到,那是一种伙伴间的信任。她又问道:“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在进行,现在我们要去杀林浩天吗?”

“我知道你已经等不及了,现在兵勇都被派出来搜索我们了,镇公馆正是一个实力最薄弱的时期,走吧,我们去和林浩天做一个了断。”说着话,百鸟冲忽然也象她刚才一样,一拳擂在了她的胸上。南茜打他的一拳,没有攻击性,很轻。他打南茜的一拳,也没有攻击性,也很轻。一拳之下,那豪硕的巨乃顿时一片晃荡,大有撑破衣襟,从里面蹦达出来的感觉。

“你……”南茜顿时愣在了当场。

心中回味着那绵软而有弹性的美妙触觉,百鸟冲却一本正经地道:“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我们扯平了。”

“混蛋!我是女孩子!”

“你是已经死了的女孩子,你不是经常这么说吗?”

“死了的女孩子也有感觉啊!混蛋!色狼!”

“随你怎么说吧,我可没时间和你吵架,我去镇公馆了,你爱来不来。”百鸟冲跃下破庙的围墙,向亮着灯火的白河镇潜去。

“等杀了林浩天我再找你算账!哼!大色狼!”南茜嘟囔了一句,追了上去。她已经忘记了她在河滩芦苇丛中做过的事情。对于色狼的定义,她那有逻辑问题的脑袋也从来没有好生思考一下。

月华淡淡地撒落地上,在星月光辉的照耀下,远处的景物也依稀可见。月黑才是最适合杀人的夜,这是古老的说法,而在百鸟冲的眼里,这样大好的月色并不影响他杀人的计划,相反的,因为这大好的月色,反而还给他一种浪漫的感觉。

杀人的,浪漫的感觉。

白河镇的镇公馆沉浸在银沙一样的月光之中,大门前站着守夜的兵勇,左右各四个。站在一座民房的屋顶之上向镇公馆里面眺望,百鸟冲也发现了几处有兵勇把守的地方,不过人数不是很多。确如他预料的那样,林浩天将大多数兵勇都派出去搜捕他和南茜了,这个大本营的守卫反而不是很严密。

记住大致的地形,百鸟冲带着南茜绕道了镇公馆的后院的院墙下。镇公馆的院墙并不高,一丈二三的样子,轻松就能翻越过去。后院的院门口没有守卫,但亮着灯笼。就在观察后院院门的情况的时候,百鸟冲忽然发线一个妇人跪在门口,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样子。

“奇怪……这个时候别人都已经上床安寝了,这个妇人怎么会跪在镇公馆的后门呢?”百鸟冲心中一片奇怪,已经作势要跃上墙头的劲力也收了回去。

“你干什么?”南茜奇怪地问道。她不是没有看见那个跪在后院院门口的妇人,但那不关她的事。

“你上围墙看看里面的情况,我去问问那个妇人,她或许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百鸟冲走了过去。南茜跟着越上了墙头,很快就给他打了一个没有异样情况的手势。

百鸟冲慢慢走去,就像一个走夜路回家的路人一样。但在走过那妇人身后的时候,他突然伸出双手,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抱起她,飞快地蹿进了一条黑乎乎的巷子之中。

“你……你要干什么?”百鸟冲一松开手,那妇人就惊恐地道。

“大娘不要害怕,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跪在镇公馆后门口,这个时候,你就算跪在那里,也没人愿意来搭理你吧?”百鸟冲问道。镇公馆的后门并不是问话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所以他只得将妇人掠到这条无人的黑巷子里面来。

“你问这些干什么?”那妇人抬起头来,努力地想将黑暗之中的少年看清楚,但她飞快发现,那少年始终都处在最黑最暗的位置,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我……只是奇怪,随便问问而已。”百鸟冲炳没有合适的将人掠到这里来问话的理由。

“哼!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林浩天那恶人派来诳我老婆子的吧!假装帮忙,让我去说服我女儿嫁给他?你做梦!”妇人忽然激动了起来。

妇人的话忽然让百鸟冲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听到多次,却至今没有见到的女子,梦织。现在看来,林浩天想得到那个叫梦织的姑娘,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计谋都用上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都用上了。

“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害怕……我知道你跪在那里是想求林浩天放了你女儿梦织,是吗?”百鸟冲用手捂住了妇人的嘴,低声说话。这时他才发觉,这个妇人的年龄大约四十出头,但面容姣好,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美人胚子。母亲都有这样的姿色,那女儿也不会差了,也难怪林浩天会如此逼婚了。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是谁?又怎么知道我跪在这里是求他们放了我的女儿?你究竟是谁?”百鸟冲再次松开手的时候,妇人跟着就问道。这一次她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了。

“我是……”百鸟冲想了一下,“我是朝廷派来的调查林家父子的官员,你告诉我,你女儿关在什么地方,我会救她出来,让你们母女团聚。”

“啊……”一声轻呼,妇人跪在地上,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响头。

这样的事情,是百鸟冲最不喜欢的。

“我女儿梦织被他们关在地牢之中,那地牢我去过一次,就在假山的下面,有一道石门,还有人把守……林浩天那恶人扬言明天傍晚就要烧死我女儿,我本来也做好了打算,他们不放任的话,我就一头撞死在镇公馆的门上。”妇人絮絮叨叨说着,生怕错漏了一点什么而影响到这位“密查官员”的拯救。

“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回家等着吧,你睡一觉,明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女儿了。”百鸟冲宽慰地道。

“多谢恩公了,多谢恩公了……”妇人又跪下来,咚咚磕头。

就在妇人磕第三个头的时候,百鸟冲的手掌半轻不重地砍在了她的脖子上。妇人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将妇人的身体抱到了一块干爽的台阶上,然后脱下外袍,给她盖在了身上。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我是一个鬼炼者,但刚才说的和做的事情却和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没什么区别,难道我的杀道修练……出问题了?”看着昏迷过去的妇人,百鸟冲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

轻微的声响从巷子入口传来,南茜的声音随即就来到了他的耳蜗之中,“你这家伙,准备非礼人家大娘吗?”

百鸟冲的身子顿时僵在了当场。

“我就知道你这个色狼不安好心,说来杀人,居然将人家大娘掠到这黑咕隆咚的巷子里来……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就要非礼这大娘了吧?哟,果然,你连衣服都脱了!”

百鸟冲,“……”

他突然觉得,今夜,就算杀了镇公馆之中所有该杀之人,用他们的鲜血来清洗他此刻所蒙受的冤屈,那都是无法清洗干净的!

他还觉得,鬼炼者做好事,果然是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