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言紫兮依旧是一袭紫纹雪底喇叭袖的交领裹身上衣,配着印有璇玑派传统火凤逐日纹案的长裙,亭亭玉立地立在那璇玑派的山门前。

昨晚她想了很久,终究是不敢去冒险,还是将绿珠留在了璇玑派,而且再三地叮嘱她,一定要帮自己看好柳如萱。

原本让她一并盯着二师兄的话,忍了忍,到了嘴边,依旧是没有说出口。

直到此时,言紫兮才明白,原来自己竟也是一个这般多疑的人,这时竟是莫名地怀念起当日那些没心没肺的日子。可是,人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手却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摸到了那串着细绳藏在自己衣襟内的那枚小圆珠,那是临走之前,绿珠慎重地从她自己身上取下来,替她带上的,绿珠说,若是遇到了蓬莱仙宫的人,也许用得着。

绿珠的话,真的可信么?

铛!铛!铛!

就在言紫兮陷入自己莫名的纠结时,璇玑派的钟声敲响了。

那是璇玑派弟子起来做晨练的钟声,听着那雄浑的钟声在璇玑山十二峰回荡,言紫兮的心中忽然又涌起了一股荡气回肠的感觉。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一切都是为了璇玑派,没什么好犹豫的。

等到钟声止歇的时候,叶凌风才姗姗而来,身后还跟着那泪眼婆娑、一脸依依不舍的柳如萱。

言紫兮在心中暗笑,这只是分别一两日,又不是生离死别,柳大小姐您至于么?恨不得把自个儿栓在叶凌风裤腰带上啊?而且,自己和大师兄都离开了,不是正方便他们行事么?

心中虽然如是想着,面上却还要装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如萱姐,你就别难过了,大师兄只是去参加天一派掌门的承继大典,又不是玩离家出走,难道你还怕他不回来了啊。”

本是想调节调节气氛,没想到这话却换来叶凌风的白眼和柳如萱哀怨的目光,言紫兮自讨没趣地摸摸自己的鼻头,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不过,看到柳如萱的哀怨,没来由的,心中忽然有些暗爽。

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人唧唧歪歪告别完,这时又见叶凌风走到二师兄于谦面前,煞有其事地与他一一交代了一番,瞧着二师兄那张.万年不变的脸,言紫兮的心中又染上了一丝阴霾,虽然不知道大师兄私底下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安排,可是将这两个内贼外患这般单独留在璇玑派,言紫兮的心中还真是有些忐忑。

“那,我们便走了。”叶凌风看都不看一旁正在发呆的言紫兮,祭出了自己的惊鸿剑。

直到大师兄的惊鸿剑一飞冲天,言紫兮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高喊一声:“大师兄等等我!”随即祭出即墨剑赶紧追了上去。

心里却是在暗想,这待遇也差得太多了吧?跟柳如萱柔情蜜意的,换成自己,就是冷若冰霜了,简直把自己当透明人一样。

可是,刚飞离璇玑山,言紫兮忽然觉得身下一空,直到被大师兄一把从她的即墨剑拉了下来,拉上他的惊鸿剑,言紫兮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反应过来,

这,怎么回事?

此时她正被叶凌风抓着胳膊,立在他的惊鸿剑之上。

“把你的即墨剑收起来。”叶凌风从身后干脆利落地甩给她一句话。

言紫兮微微一怔,为什么要收起来?这,难道大师兄是打算让自己与他共乘一剑?

言紫兮那颗脆生生的小心肝猛然间又不可抑制地跳了跳。

“可,可是....”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被叶凌风生生打断:“坐下,还要飞很久呢。”

言紫兮只好依言念诀收回了自己的即墨剑,可是,却又觉得这般坐着颇有些不自然,跟个蠕虫一般,不自在地扭来扭去。

半晌之后,却听得大师兄在耳畔低吼一声:“坐好了就别乱动!”,随后将她一把摁坐在了剑头,而自己则盘膝坐在了她的身后。

只听得哧一声,惊鸿剑已然消失在天际。

虽然御剑之术是璇玑派的保留项目,璇玑派的高级弟子都精通此术,可是,这亦是一件极为耗费体力和灵力的事情,特别是路途遥远的旅行,亦是十分辛苦的事情。

言紫兮没想到的是,大师兄的御剑之术竟是使得这般轻松自如,这惊鸿剑此时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狂飙,简直就像毫不费力只是在做例行练习一般。

耳边风声轰轰作响,就跟坐火箭一般,按照这个速度,原本计划是一天才能到苍澜山,怕是半日就可以到达吧?

差距啊,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啊,言紫兮自嘲地摇摇头。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当大师兄温润如水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言紫兮心中一颤,身体一歪,险些没坐稳,一头给栽下去!

“小心!”还好大师兄及时伸出手来扶住了她。

没想到的是,扶住她之后,叶凌风竟是不再松手了,单手扶着她的腰,将她轻轻地圈在怀中,似是害怕她再次摔下去摔死自己,而此时言紫兮有些惊魂未定,傻乎乎地半倚在叶凌风怀中,甚至感觉得到头顶上方,叶凌风的呼吸轻轻地喷薄在自己的发端上。

咚!咚!咚!

言紫兮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仿若在擂鼓一般!

要死了,这是怎么个情况?!

言紫兮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暧昧而尴尬的情形,她轻轻地咳嗽一声:“咳咳,大师兄...”

叶凌风在她的头顶轻轻地‘嗯’了一声,该死,这慵懒而略带暧昧的声音却险些又让言紫兮这个女流氓想歪了,她好不容易才拉回自己疯牛一般的思绪,赶紧拉回正题:“咱们就这样走了,合适么?”

心里终究还是记挂着璇玑派,此时已经没有了旁人,自然毫无顾忌地问了出口。

叶凌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虽然两个人这半年来几乎没有正面交流过半分,但是通过孔乐这个中间人,大家都早已有了一定的默契。

叶凌风沉默了半晌,言紫兮忽然感觉到叶凌风扶着自己纤腰的手微微收紧了力道,随后,叶凌风平静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膜:“你放心,一切我自有安排。”

依旧是独断专行的口吻,没有丝毫要和言紫兮详说甚至告知的意图。

言紫兮的心中立刻就黯了下来,之前孔乐没走之前还好,孔乐偶尔还会对言紫兮细说一二,分析目前的形势,替她解惑。可是,自从孔乐走了之后,言紫兮和叶凌风之间就似乎少了一个沟通的纽带似的,就如同这一次,言紫兮对于叶凌风所谓的安排完全是眼前一抹子黑。

似乎又回到了当日被完全蒙在鼓里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言紫兮忽然心中火起。

“大师兄,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以为这半年我所做的努力你应该都看到了,没想到,你依然将我当成无知小儿,想让我置身之外。”言紫兮心中有气,加上此时身旁亦无旁人,说话自是毫无顾忌了。

叶凌风的身体微微一僵,亦是沉默了半晌,半晌之后吐出的话,却让言紫兮原本微热的心骤然被打回了冰窖深处:“我早就说过了,你不需要操那么多的心,你只需要专心练好你的剑,能够保护你自己,就行了。”

他依然是想将自己排除在一切之外么?

从头到尾,依旧还是没自己什么事。

言紫兮的心中立刻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么,自己这半年的隐忍和努力,究竟又算什么呢?到头来,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的,自己依旧是那个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的闲人。

“是么,原来在大师兄的心目中,我只需要做好自己那颗棋子的本分即可。”半晌之后,言紫兮冷哼一声,努力地让自己的身体前倾,脱离了叶凌风的怀抱,她言紫兮亦是有骨气的,既然对方要和她划清界线,她亦不会苦苦纠缠。

这次,她终于是看明白了。

可是,棋子也是有自己思想的,究竟要怎么做这颗棋子,那亦是她言紫兮的事情,言紫兮的心中忽然间便萌生了些许要证明自己给叶凌风看看的念头,她想,这次天一派的掌门承继大典是个好机会,她一定要证明给大师兄看,自己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