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言紫兮那刚刚开窍的小脑瓜初初想出点眉目来的时候,那厢的孔乐已经火上浇油了:“她不能走?这么说,大师兄你是认为我该走了?!”

叶凌风冷哼一声:“若是你执意无理取闹,我也无话可说,脚长在你身上,走不走,亦是你的自由!”

此话一出,言紫兮心中一颤,一股莫名的恐惧忽然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冲上前去,挡在二人之间,愤怒地咆哮道:“住嘴!谁都不能走!”

这一声咆哮,再次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言紫兮方才忽然想明白了所有的玄机,自是不能再放任事态恶化下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阻止他们!一定要阻止孔乐和大师兄翻脸,不能让某些有心人的奸计得逞。

在那一刻,心中的某种责任感终于突破了一切,让言紫兮忽然决定一改之前的低调,做些大胆的事儿来。

思即若此,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沉下脸来,旋身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对叶凌风询问道:“大师兄,如果我没有记错,如今的璇玑派掌门,是我吧?”

叶凌风微微地眯缝了眼,不知道言紫兮这番话究竟何意,沉默地抿着唇,并不答话。

言紫兮心中的脾气亦是上来了,她缓缓地走到叶凌风身前,仰头与他对视,目光灼灼,口气略微有些不善:“大师兄,你只需要说,是,还是不是?”

这是叶凌风从未见过的言紫兮倔犟而固执的一面,亦是在场的所有人所从未见过的言紫兮,在场的所有人都霎时沉默了。

“没错,你是璇玑派的掌门。”不知过了多久,叶凌风似是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怒火,讪讪地回了一句。

言紫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旋身又用同样的表情对孔乐询问道:“孔乐,你对我这个璇玑派掌门可有异议?”

没有再称呼他为三师兄,而是直呼其名。

孔乐亦是不知道言紫兮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他此时似乎也被方才言紫兮的举动怔住了,茫然地摇了摇头。

“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那么,我以璇玑派第十八代掌门的名义,命令你们全部给我住嘴,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提。”

言紫兮洒脱地甩出这么一句之后,潇洒地径直走向那大殿正上方的汉白玉掌门之位,潇洒地坐了上去,满意地瞧着堂下众人的面上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既然要演戏,便就演个彻底,反正这几日,她亦是被憋慌了。

既然他们把她扶上了这个位置,既然她占着璇玑派掌门这个坑,那么,她若是不做出点什么给大家瞧瞧,似乎太对不住大家的期望了,更对不住身下这个位置。

谁说她言紫兮只能永远做一颗听话的棋子来着?

既然回来了,那么,她便是要真正地做个掌门给他们瞧瞧。

她坐在那汉白玉的位置上,目光逐一扫过殿内的四人,蓦然启唇道:“大师兄和如萱姐还是按照你们之前既定好的计划来做吧,不要坏了大事,如萱姐,你大人大量,莫要与三师兄他计较,他这个人就这副臭脾气,说话不经大脑,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这话算是给了柳如萱一个台阶,那柳如萱身负重任,本来就没想过要离开璇玑派,之前所说的那番话亦是以退为进,此时言紫兮给了她台阶,她自然是要顺着下来的,她貌似委屈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既然紫兮妹妹都这么说了,我当作没有什么都没有听到便是。”

一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此时依然泪眼婆娑地望着叶凌风。

这时,一旁孔乐一听这话又是不乐意了,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言紫兮凌厉地目光扫了过来:“三师兄,我敬你是我的师兄,也希望,你给我几分薄面。”

这话明显是在警告孔乐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孔乐这人也有点意思,虽然方才与叶凌风剑拔弩张,可是,对于言紫兮这个小师妹,他素来都没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叶凌风大打出手,可是,他却不好跟这个素来疼爱的小师妹翻脸。

就像一个做哥哥的,可以为着鸡毛蒜皮的事情跟别的兄弟打得你死我活,却如何都不会对自己的小妹动一根指头。

所以,虽然他此时怒火中烧,虽然他不知道言紫兮这般做意图为何,亦是只能自己咽回肚子里去。

他别扭地冷哼了一声,似是努力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半晌之后,终是不情不愿地扭过头去。

言紫兮的目光风轻云淡地落在堂下的二师兄于谦身上。此时于谦的目光陡然沉了沉,看向言紫兮时,那目光有些复杂难辨。

言紫兮在心中不断地自问--是他么?真的是他么?

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么?

她没有确切的答案,一切只能凭着自己的判断和本心去做,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她要保全璇玑派,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容许别有用心的人做别有用心的事。

而叶凌风从方才承认了言紫兮的地位开始,就一直深蹙着眉,一言不发,此时他定定了看了言紫兮许久,似是看穿了言紫兮心中所想一般,亦是轻扯了扯唇,什么都没说,微微拱手对言紫兮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便拉着柳如萱扬长而去。

言紫兮瞧着叶凌风那头也不回的身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哐锵一声,碎了一地。

她在心中悲戚地想,柳如萱对他就那般重要么?甚至为了她,不惜与同门师弟决裂,大师兄,是真的动了真情么?

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虽然此时她坐在大殿之上,以那个他让给自己的掌门之位做了这许多的事情,可是,在他的眼里,自己却依旧什么都不是,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与她多说。

言紫兮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纠结纯粹就是一出莫名的笑话。

原来从头到尾,她就是一个人在演着一场无望的独角戏。

她微微地阖了阖眸子,将那难言的悲戚紧锁在了眸中。罢了罢了,有些人,有些感情,既然从头到尾都和自己无关,自己又何必再庸人自扰,自寻烦恼。

趁早将他从心里赶出去,让自己得以解脱,才是上策。

言紫兮坐在冰冷的汉白玉掌门之位上,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即墨剑,剑尖一凛,几许青丝飘然落地。

于谦和孔乐此时都诧异地望着她,似是不知道这小师妹又在搞什么名堂。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做一个告别,一个从未曾开始过的告别。

半晌之后,言紫兮的眸中终于恢复了清明,既然已经割断了儿女私情,那么,便应该全副精力放在正经事之上。

此时明贼暗贼都已经了然于心,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言紫兮默然地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的二师兄于谦,心想,不管那个璇玑派的叛徒是不是他,自己日后都应该对这位二师兄多上点心才是。

绿珠常说,以不动应万变,在对方没有露出马脚之前,切忌轻举妄动,而一旦出手,就要一网打尽,言紫兮对此深以为然,如今这形势,她必须要更加谨慎、步步为营。

所以,她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这位二师兄,露出自己的马脚来。

至于孔乐,言紫兮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跟他聊一聊了,毕竟在这硕大的璇玑派,自己要孤军作战是十分艰难的事情,能拉得一个盟友算一个,如今放眼整个璇玑派,能够值得她信任的人,亦是只有孔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