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紫兮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刚刚面临了生死离别之后,终于回到了现世的她,竟会面对如此大的一个烂摊子。

不知道生死之门那头究竟是不是如同天上一般,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只觉得自己在生死之门那边似乎才过了一日不到,这厢人间却已过去了一年多的光景。

在皇帝南宫凛和国师言紫兮齐齐消失的这一年,镇南王终于还是露出了他的野心,他以摄政之名很快拥立了朱宇翰之子,那个不到两岁的幼子为弟,而自己则独揽大权,成了真正的大靖之主。

眼看自己和南宫凛辛苦几年的成果最终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言紫兮心中自然很不是滋味,而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大师兄叶凌风和余尧等人的态度,他们仿若早已接受了南宫凛早已不在的事实,竟是一一归附了镇南王,而大靖军在这一年也的确是无往不胜,不但已经拿下了大燕国的半壁江山,连大齐也被大靖接连几次的进攻打得落花流水。

大靖似乎与当日南宫凛在位时所设想的一样,正走上了一条如日中天之路,可是,坐在帝位上的,却早已不是那个人了。

就这样突兀带着身世更离奇得几乎无法对世人解释的儿子南宫思离出现的言紫兮,毫无悬念地一回到大靖皇宫就成了镇南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

不幸中的万幸,言紫兮经过生死之门这一趟鬼门关之后,早非他日。

当日的言紫兮无欲无求,随遇而安,可是,此时,她早已与往日不同,虽然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可是,她却拥有了自己的南宫凛的儿子。

她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属于她儿子的东西,她却不愿意让别人就这么轻易夺走。

她想,等到思离长大了,可以选择要不要做这个大靖之主,可是,属于思离的东西,她却是绝不允许别人染指,更不能容忍有人将南宫思离当作除之后快的孽子。

对于镇南王的诛杀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也许是在生死之门的历练,让言紫兮骤然得到了仿若神力的力量,翻云覆雨只在一念之间,走在枪林箭雨中仿若如入之境,镇南王的人头很快就被竖在了宫墙之上。

而凭着言紫兮国师的身份和南宫思离那张酷似南宫凛的脸,南宫思离对于大靖皇位的承继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再跳出来做无谓的反抗,识时务为俊杰,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特别是如今皇位上坐着的只是一个什么势力都没有的小孩子。

人家正统的先皇的儿子夺回皇位,似乎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而朝堂之内,也几乎是一片缄声,特别是在边疆的叶凌风和方恒坚决地表明了支持言紫兮的态度之后,这一场皇权的交割便就这般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南宫思离承继了大靖皇帝之位,而言紫兮,依旧是做着她的国师,这不过,如今她的位置却是在那万人之上最高处的位置,自己儿子的身后。

只不过,在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的政变之后,那位职方司知事,也就是南宫凛的娘舅王攸远的态度却是让言紫兮有些琢磨不明。

他似乎是早就料定了会有这么一日似的,从言紫兮出现开始,就一直悄然地替她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包括出面做那些言紫兮不好去做的事情,他都善解人意地一一代劳。

对此,他的解释是,这是先皇所托。

而更奇怪的是南宫思离,当回到大靖重新夺回属于他们娘俩的一切之后,南宫思离就大病一场,待到大病痊愈的时候,再问他当日生死之门里所发生的事情,却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变回了一个普通的与他外表年龄相符的孩子。

对于言紫兮来说,这也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又何尝希望思离背负着小小年纪就亲眼瞧见父亲为了救自己而丧命的痛苦记忆,也许忘记是最好的吧,有些痛苦的回忆,她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只不过,她却隐约总觉得这背后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对于失去了南宫凛的她来说,很多事情她已经懒得去在意了,她只知道,她的余生所要做的,便是好好地守护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长大,将他的父亲所留给他的一切完好无缺,甚至发扬光大地交到他的手中,待到他成年,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便是她去追寻他的父亲的时候。

有时候,哀莫大于心死。

而言紫兮如今便是这般,心如止水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她时常一个人在朝堂退朝之后,遣散所有人,独自坐在含元殿中的龙椅之上,一坐就坐到半夜,甚至天明。

她总觉得她的一生就像是一场幻梦一般,极端地不真实。

她甚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南宫凛当初为何要坚持带她去闯生死之门,难道就为了这一场生离死别?

而这一场关于乾坤笔的争夺中,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提早得到了南宫思离,却失去了她生命中几乎全部重要的人。

她的父亲母亲和南宫凛,他们一个都没回来,全都消失在那个虚幻的时空里。

她想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余尧终于回了京,这位南疆前巫祝终于开口告诉了她所有她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那些事情背后的秘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保全她和南宫思离母子的性命。

而这,是南宫凛和拓拔烈、萨苏等人精心谋划的一出将计就计的局中局,却没想到,局终成,却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不,也许他们一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余尧说到此时,仿若是自言自语一般,无视着言紫兮迫切想知道一切的眼神,喃喃自语道:“也许他们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要保全你和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