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对战最终是徐乔宇所率领的黑甲军完胜,其实看到一半的时候,言紫兮就知道这场对战已经毫无悬念了。

有的人是天生的勇者,却不是天生的将才。

徐乔宇明显称得上是将才,而对方那位,相形之下就逊色多了。

这个世上有勇者太多,有谋者,却是极少数。

可是言紫兮却高兴不起来,大燕国拥有这样的年轻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凭着徐乔宇的出身,很容易被委以重任,假以时日,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狼啊。

她在心中暗忖,是不是应该想点办法,提前扼杀这位大燕国将来的将才。

还在思忖间,却忽然听见一声战马嘶鸣,紧接着,听见有人高喊了一声:“不好,有匹马发狂了!”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听见身旁的宋子优惊呼一声:“小心!”

就在这时,一匹似是发了疯的战马已经飞身越过了马场边高高的栅栏,冲着她迎面而来,言紫兮下意识想要纵身而逃,其实凭着她的轻功,要躲开简直轻而易举,可是心中尚存的一丝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施展出她的轻功来!

此处可是神卫军的军营,此处可是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自己,若是被其中一双眼睛看出端倪来,她都会前功尽弃!

更何况,她的移行换位之术,很容易被徐乔宇看出端倪来。

几乎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态,言紫兮竟是一咬牙,弃了轻功,直接迈开腿扭身想跑,可是,人腿如何跑得过马腿?

一旁的宋子优也看傻了,竟是忘记了要上前来帮忙。

一眨眼,那发狂的马已经来到了言紫兮身前,那高大的黑骏此时高高地扬起马蹄,眼看就要从她头顶踏下来,这时,突然有一道黑影疾驰而来,纵身跃于马上,狠狠地一拉缰绳,吁了一声,那原本早已发狂的战马被生生扭了个方向,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片刻之后,竟是神奇地被勒停了下来。

这厢的言紫兮看上去还惊魂未定,一瞧着马停下了,腿一软,直接就给瘫坐在地上了,甚至还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头顶一道声音冷冷地传来:“是你?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紫兮心中又是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带的头盔已经在慌乱中掉落,一头如瀑青丝散落了下来。

糟糕,伪装没了,难怪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这位突然杀出来勒停了疯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春风得意的徐乔宇。

此时俩人四目相接,言紫兮的心中却骤起疑惑。

她敏锐地注意到那匹疯马此时依旧不安地昂脖抖鬃,又狠狠尥了几下蹄,一副暴躁的模样。

照理说,这些战马都是训练有素,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这般暴躁起来?

难道,是有人故意对这马动了手脚?

可是,就算是动了手脚,受害者也不应该是她才对,谁会无缘无故针对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兵卒?

除非……

除非干这缺德事的人就是徐乔宇,也许他早就发现了她,而且,因为那一晚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所以故意制造出事故来试探她的身手。

这便是可以解释为何这训练有素的战马会突然发狂,而且整个场上这么多人,就偏偏他徐乔宇能够这么凑巧再次救了她。

思即若此,言紫兮心中对于徐乔宇此人更加警惕了几分。

她心想,也许那天白天和晚上她所看到的,接触到的徐乔宇都是那个人的伪装,这个人,不简单,城府很深。

这时,头顶上方的徐乔宇似是不满自己被无视,再次讥诮地开口:“郡主,能否回个神?我在问你话呢。”

一旁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的宋子优赶紧上前替言紫兮解围道:“啊,徐大哥,你别怪郡主,是我出的馊主意,是我把她带……”

话还没说完,徐乔宇一道凛厉的眼神便扫了过来,宋子优的声音立刻就低了下来,他喏喏嘴还想替言紫兮开脱一番,却听见徐乔宇一声怒喝:“胡闹台!”

宋子优硬了硬脖子,正想为自己争辩两句,却又听见徐乔宇劈头盖脸地呵斥道:“子优,这里是神卫军的大营,不是燕云西市的集市!怎么能随便带人进来?!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宋将军,回头你自己去请罪吧!”

宋子优一听这话,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徐大哥……”

“徐乔宇,你别欺人太甚!”这时,一旁的言紫兮却发话了,方才被这么莫名其妙算计了一出,吃了个闷亏,本来还没处发泄,一瞧徐乔宇拿宋子优开刀,她立刻就借题发挥上了。

瞧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将校围了过来,似是都好奇这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小心眼一转,指着徐乔宇的鼻子就骂上了:“若不是那晚你偷偷跑到我房里来,还当着董太守的面信誓旦旦跟我承诺一番,我会来别院么?你把我诳到别院就置之不理了,这算什么意思?!你今儿个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军中生活本就枯燥无聊,所以造就了许多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此时一听似乎有天大的八卦,而且还是涉及到这位军中的新秀徐乔宇,众人的熊熊八卦之心顿时就沸腾了。

其实军中有不少人都知道徐乔宇之所以投军,是为了逃婚,而他的未婚妻,自然是那位大燕国的奇葩--长平郡主。

此时听着女子说话的放肆口吻,又听她口口声声说出董太守怎样怎样,自然有聪明人立刻就揣测出了这位的身份,怕就是徐乔宇逃婚的对象--长平郡主本人了。

特别是这位郡主方才口无遮拦说出的那些话,实在让人遐想无限,许多人都朝徐乔宇投来异样的眼神,徐乔宇的面色自然是不好看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宋子优一眼,似乎是在说--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而言紫兮本来就是打算来搅浑水,坏坏徐乔宇的名声好出口恶气,加上她此时顶着的是独孤伽罗的名头,她可不在乎独孤伽罗的名声会被她败坏到何等程度,最好败坏到整个大燕国都没人敢娶她更好。

打定了这个主意的言紫兮更加变本加厉扮演起刁蛮郡主来,只见她杏眼一瞪,又接着开口道:“你别以为我失忆了,武功尽失就好欺负,我可告诉你,你今儿个若是不给我交代,我还就不走了!大不了闹到宋将军那里去,我倒是要让宋将军评评理,看看是不是宰相家的公子,就可以不负责任,为所欲为!”

什么叫作厚颜无耻,什么叫做颠倒黑白?

此时徐乔宇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位独孤郡主的难缠了。

其实方才暗中对那战马下手脚的人,正如言紫兮所揣测的,的确就是徐乔宇,从他不小心看到在场边女扮男装混入军中的她开始,他的心中就在琢磨着想要探探她的老底。

原来自那晚之后,徐乔宇回去琢磨了许久,虽然排除了董太守和独孤伽罗是一伙的可能性,可是,他还是越琢磨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如今的独孤伽罗与他从前记忆里的感觉实在相差太远,虽然对方有个绝佳的理由--失忆,失忆的确是有可能让人性情大变,可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事儿不简单。

所以方才瞧见她在发呆,他便灵机一动,暗中对一匹性子较烈的马下了手脚,原本是想试探试探她的下意识反应,瞧瞧她所说的失忆和不能动用真气究竟是真是假。

因为人在危险时候,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也最容易下意识地做出一些自然而然的举动出来。

可是,没想到的是,直到那受惊的马要踏上她的脸,她都依旧没有动用过半分真气,而且模样看起来,真像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让他来不及思索,赶紧又飞身上马将她救下来。

毕竟,他的初衷只是想试探她,若是真让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徐乔宇不是傻瓜,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她的反应也让他对自己的揣测产生了怀疑,觉得那个时候她的反应应该是真实的,既然那个危机时刻她都没施展出所谓的看家本事来,应该不是在作伪。

他甚至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去揣摩她了。

可是,此时她这般得理不饶人、胡搅蛮缠的模样,却又让他心中再次起了疑惑。

这个女子若不是太蠢,就是太聪明,这般故意挑衅惹恼自己,要么是她骄纵成性,太自以为是;要么便是她在借题发挥,想要让自己彻底厌恶她,从而坚定地与她退婚。

她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徐乔宇觉得自己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讥诮的声音:“哟,没想到咱们小徐将军还挺风流的,竟然让郡主都亲自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