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要求以西北十数州来换那大燕国国师,大靖朝朝堂上下绝对是一面倒的同意。

毕竟,那大燕国国师虽然对大燕国来说重要,对大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罢了,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是,西北十数州,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疆土,而且是大靖的天然屏障,其重要性高下立见。

可是,这曹太守为何会出这样的主意?

他不是大燕国人么,这般为大靖盘算是为何?

这件事怎么看,似乎都是对大靖有百利而无一害。

拿一个废人换十数州,划算。

木凌霄自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眯缝了眼,警惕地瞧着董太守:“董太守,你这是何意?你想帮大靖人夺回那西北十数州?”

董太守微笑着说:“如今之势,和当日已经不同,我们需要审时度势,当日大靖外强中干,加之皇子夺权,正好趁火打劫,如今,大靖新皇励精图治,清理朝堂,大靖朝几乎得到了脱胎换骨,已经不再是当日的那个大靖了。”

“既是如此,我们便更不应该帮他们才是,当日陛下派我们潜入大靖,扰乱他们的朝堂,不就是为了阻止大靖中兴,想要扯他们后退么?”木凌霄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很明显,木凌霄此人对于大靖朝是怀着某种程度的敌意的。

言紫兮心想,也许是因为他的师傅被大靖朝生擒,加上他自己也差点在大靖丢了性命的缘故吧。

这时却又听董太守继续说道:“非也非也,帮他们拿下西北十数州,这可不是在帮他们。”董太守如是说的时候,眼睛眯缝了起来,那表情看起来,像足了一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木大人,你认为,若是大靖夺回了西北十数州,大齐会善罢甘休么?”

此话一出,言紫兮立刻就明白了这老狐狸的不良居心,他这是想借机挑起大靖和大齐的纷争,驱虎吞狼之计吧?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把老对手大齐和大靖都暗算了一道。

言紫兮恨恨地在心中暗啐一口--果然是只阴险狡猾的老狐狸。

木凌霄沉默片刻,竟是哈哈大笑起来:“难怪陛下会如此器重董太守,委以如此重任,您,果真是奇人!不过……”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们又不能出兵帮他们夺回那西北十数州,也不能让大齐恨上咱们,这借花献佛,要如何献?”

董太守眯缝着他那双小眼睛,一副胸中早有分寸的模样:“这其实很简单,咱们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做?”木凌霄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暗中告诉大靖人,他们可以取道那条在我们大燕国控制范围内,直通西北十数州的塞北道即可。”董太守轻描淡写地如是说着。

“这,大靖人会上当么?”木凌霄对此有些怀疑。

“会,一定会!大靖新皇是个十足的赌徒,他就算是看出了我们大燕的意图,也一定会冒这个险,因为,西北十数州,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是大靖人梦寐以求想要夺回之地。”不得不说,这董太守着实有些了解南宫凛,对于他的论断,言紫兮深表赞同,按照她对南宫凛的了解,若是大齐国开出这样的条件,南宫凛是一定会接受的。

“可,若是日后大齐国追究起来怎么办?”

“那时候,咱们大可以推到大靖人头上,我会在那条道上做好周密的安排,做成一副被他们突袭得手的局面。”老狐狸眯缝着眼:“不管最终他们大齐和大靖能否打起来,对咱们都没什么坏处,反正,那西北十数州在大靖手里和在大齐手里,对咱们大燕来说没多大区别,但是如果能够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乱,那咱们就是赚大了,况且还能将国师大人换回来,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何不做?”

好卑鄙的一招借花献佛,好毒辣的计谋,这根本就是在驱虎吞狼!

言紫兮此时半跪在屋顶之上,立在瓦片上的手指有些冰凉,看着明瓦下方那张如老狐狸一般的脸,心中却是寒意骤起。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这董太守打的算盘虽然美好,却是太小看了他们大靖,太小看她家南宫凛了。

南宫凛虽然是个十足的赌徒,可是,那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的自信,这董太守的如意算盘,很可能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无声地冷笑着,正想抽身离去,却又听到下方传来木凌霄的声音:“对了,我师妹的婚事后来如何了?我们离开大燕这么久,也不知道如今风头过去没有。”

言紫兮一听这话顿时怔住了,师妹?是说她假扮的独孤伽罗么?不会这么杯具吧?这独孤伽罗竟是个有婚约的?

不过转念一想,独孤伽罗是大燕国的郡主,在这个时代,这般年纪的女子没有婚约那才是怪事,更别说独孤伽罗这般身份的名门千金。

这个世间像她言紫兮这般不在乎世俗眼光,抵死做大龄剩斗士的女子毕竟是少数。

这时,下方的董太守却突然笑开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要说这长平郡主也真是个奇葩,男大当婚,女大当娶,本是理所当然的事,竟会为了逃避婚约而自告奋勇前往大靖,着实让人……”

“董大人,你越矩了!我师妹的婚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没想到的是,一听到对方说自家师妹的不是,木凌霄重重地将手中的杯盏往案几上一搁,立刻就拉下了脸来。

董太守怔了怔,随即讪讪地笑笑,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我说木大人,你和长平郡主,该不会是……”

董太守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咔嚓一声,他面前的案几竟是直接断裂成了两半!

木凌霄冷冷的声音随即传来:“董太守,有些话,不能乱说!莫要毁了我师妹的名节!”

在上方偷窥到这一切的言紫兮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有些百味杂陈,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独孤伽罗竟是为了逃婚才前往大靖的,这动机,啧啧,实在是大有她言流氓的作风,顿时对于这独孤伽罗就有了种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可是,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她言紫兮这辈子怎么就跟逃婚这破事儿杠上了呢,自个儿逃婚数次也就算了,怎么假扮成别人,还得干这破事?

而且,看方才木凌霄的态度,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独孤伽罗和她这师兄,说不准还真有一腿。

言紫兮无奈地扶额,这年头的小师妹难道都逃不脱大师兄的魔咒么?

不过转念一想,对于这些自小习武的女子来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许都会对自家英武神勇的大师兄怀着一种懵懂的憧憬吧,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的话,事情似乎有些复杂了,这独孤伽罗既然是逃婚出来的,那么,若是回到京城之后会怎样?不会继续再被逼婚吧?

尼玛的,坑爹啊!她言紫兮可不是来替人成亲的啊!言紫兮突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就在言紫兮一脸便秘状地在心中哀嚎的时候,那董太守却说出了今晚最让她觉得欢欣鼓舞的话:“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是,长平郡主那未婚夫,也就是右相家的长公子徐乔宇,据说也逃婚了。”

这话让言紫兮的心顿时又归于原位。

啊,原来是场包办婚姻,而且当事人双方似乎都不待见这门亲事,这可太好了。

言紫兮心想,那什么右相家的长公子,最好跑到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永远别回来才好。而且,对于这位公然逃婚的公子,她竟是也平白地生出几分好感来,在她看来,不管是男是女,在这个时代敢于对抗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都是值得她另眼相看的。

“什么?!那小子竟然敢逃婚?!太过分了!他这是把我师妹的颜面置于何处?!”谁曾想,那下方的木凌霄一听这话竟是顿时黑了脸开口怒叱。

喂喂,有没有搞错,难道你个榆木脑袋还希望这门亲事成了?

趴在上方的言紫兮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开了,心说木大师兄,你不是喜欢你家师妹么,你这么义愤填膺做什么?这时候不是应该放鞭炮庆祝的么?人家正牌未婚夫跑了你不是正好趁虚而入的么?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火啊?

她却是不知道,在木凌霄的心中,自家的师妹是冰清玉洁不容任何人亵渎的,就算他自己,也不能亵渎,更何况那右相家的小子,平白因为门当户对的家世拣了这门好亲事,竟然不识好歹,这如何不让木凌霄生气?

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家师妹逃婚,这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被对方也逃了,这就是天理不容了!

这时那不知道打着什么心思的董太守却又惟恐天下不乱似地又补上了一句:“木大人先莫要激动,先听完坏消息。”

木凌霄不悦地瞥了他一眼,那董太守接着说道:“徐乔宇为了避风头,竟是直接弃文从武,投了军,在神卫军中做了个营都指挥使,如今,正在石邑城中。”

此话一出,言紫兮差点没从那房顶上直接给滚下来。

这鳖犊子的徐乔宇,要逃婚也不知道跑远一点!跑到这石邑城来算什么?!

其实她有所不知,对于独孤伽罗那个无辜的未婚夫徐乔宇来说,实在无辜得紧,人家为了逃婚,舍弃了京城的荣华富贵,舍弃了大好的前景,投军来到这鸟不生蛋的边关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谁又能想到她这苦主儿会自己撞上门来呢?

此时下方的木凌霄亦是蹙起了眉头,似是没想到这年头能有这么邪门的事情,师妹那未婚夫竟是也在石邑城中。

可是,董太守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为何?木凌霄知道,董太守这么精明的人,必定不会无缘无故专程来管这门子的闲事,除非--

他眯缝了眼:“董太守有什么话,不如明说。”

董太守此时亦是眯缝了眼,笑得一脸老谋深算:“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