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凛带着言紫兮离开御书房的时候,竟也没有走正门。

他兀自起身扬手一拍原本坐在身下的金色龙椅把手处的龙头,只听见嘎吱一声,那龙头诡异地旋转了一圈,紧接着,言紫兮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忽然一沉,脚底的白玉地砖竟然踏空了!

当南宫凛带着她从御书房下方的隐秘地道出得御书房,准备从另外一条地道离开皇宫的时候,言紫兮方才明白之前那些暗卫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御书房内的。

看来这个皇宫之中,也有不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连同身边这个人,亦是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言紫兮忽然察觉,这两年来,虽然他们同床共枕,相濡以沫,可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却是逐渐增多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感,也渐渐产生了。

自己当初那个抉择,真的是正确的么?

言紫兮的心中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也许,他俩真的应该生个孩子了吧?

当这个念头涌上心头时,言紫兮自嘲地摇了摇头,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他不依旧还是他么,她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这般心计深厚、满腹权谋算计的人么,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在想什么?”他微温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此时,这整个地道里只有他们两人,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地清朗。

她一惊,遂回过神来,眸中闪过转瞬即逝的落寞,她摇摇头并不作答。

可南宫凛是谁?那般聪明如他,一低头,立刻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他蹙了眉,低头看她,那目光仿若是要将她融化一般,被那目光看得周身不自在的言紫兮不悦地蹙起眉头:“你看我作甚?”

南宫凛墨眉一横,眸中带怒,手上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用着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少胡思乱想,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想不明白的,赶紧说出来,莫憋在心中给自己添堵。”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一般,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这个世间,你我便是至亲的人了,若是你我之间也生分了,那咱们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言紫兮顿时哑然,心中却是再次一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过于矫情。

自己素来没心没肺的一个人,怎的突然开始伤春悲秋了?

她喏了喏嘴,有些不大自在地说道:“总觉得这两年,越发羡慕那些闲云野鹤般的夫妻了。”

南宫凛低头瞥了她一眼,顿时明白了什么,他无言地握紧了她的手,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这便是你我的宿命……”

说到此时,又顿了顿,握住言紫兮的手加重了力道:“可是,不管前路如何,就算我自私也好,混蛋也好,我都希望你能和我一同。”

言紫兮轻笑着摇头:“我早就说过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舍弃了你,你也还有我,更何况,我的理想,是将这全天下,都变成你的。”

南宫凛心中觉得沉甸甸的,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又过了半晌,他方才突兀地开口,说的却是别的事情:“这些暗卫,是王家留给我的。”

这话一出,言紫兮倒是有些惊诧了,她一直以为是先帝留给南宫凛的,或者是南宫凛从天一派弟子中挑选出来的,却没有想到,这些暗卫,竟是出自王家。

而且,她没有想到他竟会心细如此,知道自己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竟是主动向她坦承。

这时,南宫凛继续说道:“或者我应该换个别的说法,这些人,是我的外公,前镇远将军王厚之留下的,他早就料到了王家在他死后会有今日,其实这些人,原本是留给王家家主在关键时候保全王家阖族性命用的。”

“那个王攸远?”对于那个王家家主,言紫兮似乎隐约听说过。

“他如何会把这个给你?”言紫兮有些想不明白了,虽然南宫凛身上流着王家的血脉,可是,他毕竟已经成了一国之君,王家将这个最后的护身法宝交出来,不是很不明智?

而且,王家不是被流放了么?留着这些暗卫,对他们来说,不是更有生命保障?

“我那外公,不是等闲之辈,你以为他为何要选一个平庸之辈作为王家家主?”南宫凛这一句反问,却突然让言紫兮联想到了什么,青州城,自家大哥和青州太守的那番秘密的地下约定,似乎也是涉及王家,而且似乎是要将被流放的王家阖族都弄到青州去。

言紫兮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她的瞳孔逐渐放大:“等等,你是说,这些暗卫,实际上是王攸远在控制,甚至是操练?”

南宫凛唇角划笑,满意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算是默认了。

“我大哥的婚事,也和王家有关?你让我大哥跟青州太守达成了协议,让青州太守收容王家,暗中替你训练这些暗卫?”言紫兮倏然想通了整个关键。

“那是你大哥主动提出来的,他说,只有结为姻亲,才能让卓渊死心塌地去做那个冤大头。”南宫凛也不隐瞒,直接和盘托出。

言紫兮喏了喏唇,对于大哥这门亲事,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至少她之前去青州城看到的结果是,大哥对那卓无双姑娘,也不是完全无意的。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南宫凛兜这么大的圈子,这般煞费苦心地在青州城培养暗卫,目的何在?

这座江山已经是他的了,他养这么多黑暗的影子,是想干嘛?

“这江山,不好坐啊!”似是看穿了言紫兮心中所想,南宫凛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父皇留给我的,是一堆盘根交错、错综复杂的烂摊子,这朝堂看起来平和,实则上却是暗潮涌动,甚至有些人,自认大权在握,肆无忌惮,贪、腐无度,中饱私囊。不然你以为大靖朝的财政,为何会被搞到如此田地?”

这话一出,言紫兮又是一怔,她一直以为大靖朝的国库空虚是先帝挥霍无度,不善理财,却没想到,是因为朝中有这般的蛀虫。

那,她这两年赚来的银子呢?难道也流入了蛀虫的腰包?

面对言紫兮疑惑的目光,南宫凛艰难地点点头:“你猜对了,若不是凌风之前给我的密信里提到,有人故意克扣军饷,甚至以次充好,试图瞒天过海地将腐烂的陈粮掺入军粮之中,我还一直被瞒在鼓里!”

说到此时,南宫凛亦然愤怒了:“有些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把爪子伸到边关,伸到军饷里去!这等毒瘤不除,我大靖谈何崛起?!”

言紫兮此时想到的却是别的问题,她忐忑地问:“那,那些修筑河堤水利和扶助孤老的钱呢?”

南宫凛面上一僵,叹了口气:“我派人暗中下去查探过,怕是有一半的钱,从户部拨下去之后,就莫名以各种理由被人暗中截留了。”

言紫兮顿时就热血冲脑了,TMD的,她辛辛苦苦替大靖朝赚钱,满以为可以改善国计民生,可以替南宫凛分忧,没想到,最后竟是替那些贪官蛀虫做了嫁衣!

这等毒瘤不除,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