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特别是说出这番话的人,正是之前被言紫兮打落尘埃的大燕国使臣燕留书,这更让宣德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谁也没想到,燕留书会不计前嫌地在此时站出来替言紫兮打抱不平,而且还不惜冒着开罪大齐国使臣的危险,说出那样义正严词的一番话。

这时,殿内的众人都沉默了,大家的心中都在揣摩,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连同司徒枫,亦是沉默地看着燕留书,表情颇有些玩味。

反倒是龙椅上的南宫凛此时心如澄镜,看来,这个大燕使臣燕留书,倒是个知书达礼之人,也许是骨子里有着文人特有的正直,所以才会在此时不计前嫌地站出来替紫兮打抱不平。

这样的人,倒是更不容小窥。

会玩弄权术和心计的人,南宫凛见得多了,他自己就是个中顶尖高手,所以其实他并不如何将那与他同类的司徒枫放在眼里,可是,这个虽然有着些许迂腐酸气,却敢于仗义直言的燕留书,却让南宫凛的心中反而生出了几分警惕。

这样的人,其实比起司徒枫来说,更加危险,更不容易对付。

因为他们心中有信念,并且会为着那个信念百折不挠。

南宫凛此时终于明白大燕皇帝派这样一个书生来出使大靖背后的用意了,看来,那位大燕国的同行,居心叵测啊。

就在这时,言紫兮亦是替自己找到了台阶一般,她转头凝眸看了南宫凛一眼,在得到南宫凛默许的目光之后,倏然起身,先是对燕留书点头表达了谢意,而后直直地回望着司徒枫,淡然开口,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对方的求亲:“鄙人谢过司徒郡王的错爱,不过,很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亦早已心有所属,今生今世,非他莫嫁,所以,抱歉。”

司徒枫被这般当面拒绝,非但不恼,反而愈加变本加厉,他挑眉,眼角流波回转:“喔?那,在下可否冒昧问上一句,不知拓拔姑娘属意之人姓甚名谁?我也好知道自己究竟是输给了何方神圣。”

尼玛的,这叫明知故问!

言紫兮差点又在心中咆哮了!但凡这个殿中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她和大靖新皇之间的暧昧关系,这人这般咄咄逼人,分明是在逼她自己坦诚自己和南宫凛之间的关系!

等等....言紫兮心神一动,倏然明白了对方如此作秀的真正目的,恐怕,这个人向她求亲只是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逼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坦诚她和南宫凛的关系吧?

可是,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对大齐又有什么好处?

言紫兮觉得这背后必是有陷阱,她正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应对,头顶一道威仪的声音却倏然而至:“她中意的人,是朕。怎么,贵使可是想与朕一较高下?”

此话一出,再次满场皆惊。

这满朝的大靖文武官员都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气,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新皇陛下竟会主动接过了这话头,替言紫兮揽了下来。而且,他这话,却是半分颜面都没给对方留,直接了当。

此时的南宫凛微微偏了头,一手撑着龙椅的扶手,手背抵着腮帮子,支撑着半边身子,闲闲地斜靠在龙椅上,面上的表情,有些琢磨难定,可是,整个人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让人窒息的霸道之气。

这宣德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冻到了极致。

言紫兮此时也怔住了,她虽然心知南宫凛本就是这号人,从来不避讳在别人面前坦诚与她的亲密关系,可是,此时,毕竟身份和环境都不同了,他如今作为一国之君,如此言行举止,是否有欠妥当?

而司徒枫却是故作惊诧状:“原来拓拔姑娘中意之人,竟是陛下,恕在下有眼无珠,方才实在冒昧唐突了。”话虽如此,不过他那神色却没有半分愧疚之色,只见他忽然眼波流转,勾唇浅笑:“不过,既是如此,那我可要斗胆替拓拔姑娘报个不平了。”

南宫凛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变,唇角亦是缓缓勾出一抹笑意:“喔,那朕可要听听贵使有何高见。”

司徒枫倏然起身,负手而立,目光调转至言紫兮身上,卓然开口:“在下虽然身份地位都不如陛下,可是,有一点,却是自认胜过陛下。”

“喔?愿闻其详。”南宫凛撑着自己下颌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语态却依旧平和。

“在下既是喜欢拓拔姑娘,便会想尽千方百计求娶她,而若是老天开眼,能够让在下得偿所愿,必会待她一心一意,终生不再另娶他人,不知这些,陛下可否能做到?”司徒枫这话明显是在刺激南宫凛,他心道你一堂堂一国之君,绝不可戏言,他甚至笃定了这位大靖的新皇陛下没办法正面回应他的挑衅,毕竟,身为一国之君,谁敢说自己不会有三宫六院,而终生只娶一人?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甚至笃定这大靖新皇就不敢说出要迎娶拓拔姑娘的话,司徒枫作为大齐使者,之前自然也是多方打听过关于这位新皇陛下的一切,包括对方与那位女国师之间的种种感情纠葛。

而司徒枫按照他的想法,得出的结论是,大靖新皇之所以不迎娶这位女国师,无非是害怕她成为第二个王皇后。之前言紫兮的表现,却让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女子很特别,假以时日,怕是真的会成为第二个拓拔烈,甚至是第二个镇南王,这不是大齐所乐见的事情,所谓威胁,必须要扼杀在摇篮中。

所以他才会故意闹出之前那一出,说白了,无非是想借由此事离间挑拨一下南宫凛和言紫兮之间微妙的感情,为他俩的心中种下隙嫌的种子,他相信,只要这种子一旦在这两人的心中生根,就总有一天会发芽。

对于女人的心思,他太了解了。

所以,他最后那番话亦是别有深意,看起来是在替言紫兮抱不平,实则却是想挑起言紫兮心中的不满与忿恨。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错料了南宫凛和言紫兮之间的关系,抑或是,他根本就未曾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言紫兮这样的傻女人,会自己主动放弃皇后之位,只为了成全心爱之人的毕生夙愿,甚至甘愿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只为了替他守护这一众妖娆的河山。

所以,他的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