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父亲不带一片云彩地潇洒离去的风姿,言紫兮叹了口气,收拾起自己纷乱的情绪,回身走到拓拔宏跟前,缓缓地蹲了下来,与坐在轮椅上的拓跋弘平视:“大哥,帮我。”

拓跋宏此时亦是收起了他面上那些调侃和不正经,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眉心蹙起的褶:“你是认真的?”

言紫兮点点头。

拓跋宏想起方才她当着自己对父亲所说的话:“凛,他的理想是要让大靖朝威加四海、万国来朝!我想帮他,我想尽我所能尽我全力地帮他,若是过早地入主后宫,只会阻碍我的手脚,毕竟这大靖朝堂上下因为王皇后的关系,都很反感后宫干政,我也不想成为第二个王皇后。我需要放手去做很多的事情,帮他励精图治,替他护家国、养百姓,所以,我选择这个国师的位置,只有这个位置,才能让我大展拳脚。”

亦是这番话说服了父亲,也说服了他,拓跋宏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妹妹的心中,竟是有这般深沉的爱意,对于那个成为新皇的男人,竟是这般毫无怨言地付出。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他不知道。

其实,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大哥,他很希望她能嫁给一个普通人,儿女绕膝,其乐融融,而不是这般,置身在这滚滚历史洪流中,前途未卜。

他很想告诉她,帝王家素来都是无情,她这般毫不保留的付出,也许最后会落得极其悲凉的结局,他也很想告诉她,做女人,别那么累,做个小鸟依人的女人,靠着男人的肩膀就好。

可是,他亦是知道,这是他的妹妹,他拓拔家的女子,若是这般就退却了,那就不是父亲拓拔烈的女儿了。

父亲当年,不也是早就知道会有这般的结局,却还苦苦坚持的么?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信念,而父亲与妹妹,似乎都是这样的人,为着自己心中的某种执念而活的。

他叹了口气,既然不能阻止她,便就努力帮帮她吧,谁让,他们是兄妹呢,从此之后,也是这个世间相依为命的人。

“好,我帮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别太勉强自己。”不太正经的哥哥用力掐了掐妹妹的脸蛋儿,以手指将她俏生生地脸蛋捏成了团子状,换来妹妹含糊不清的怒骂,“拓跋宏,放开你的色狼爪!”

言紫兮毫不留情地对自己的哥哥予以反击,顺手将他的脸也一同拉成了马脸,这一对大把年纪才重新找回亲情的兄妹,竟是如同一对幼稚小儿一般,玩得不亦乐乎。

2货总是成窝的,这话不假。

“梨园那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拓拔宏玩累了,终于收了手,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不容忽视的事情,肃然地开口。

言紫兮一听这话,小脸蛋亦是垮了下来,对于那个人的存在,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瞒着这个大哥,毕竟,他们兄妹俩以后都要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而且,对于那个人今后的处置,她也需要这个大哥的帮助。

“我不知道,当初只是觉得我欠他挺多的,不忍心杀了他,所以....”这是一个言紫兮的一个秘密,一个连南宫凛都不能言说的秘密,亦是如今的国师府上,最大的秘密。

世人都以为,在当初那场叛乱中,先帝的儿子们,除了后来继位的新皇南宫凛和如今被禁足在王府等待发落的五皇子朱宇翰,其余都统统死光了。

特别是之前被废的太子朱宇乾,众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叛乱当日的大靖宫中,因为,他的遗体后来被发现在紫宸殿,据说是被奉命平叛的女国师所诛杀的。

可是,这个世上,只有国师府的几个人知道,真正的朱宇乾并没有死,言紫兮在最后时刻还是心软了。

她将他刺成重伤昏迷之后,临机应变,悄悄斩杀了一个与他身材相仿的侍从,将对方易容成他的模样,造成了他已死的假象,却又悄悄将他藏在了宫内一处隐蔽之地,后来趁着随同南宫凛一同进宫清扫余党的机会,她暗中指使绿珠将朱宇乾偷偷弄出了宫,带回国师府。

经过绿珠妙手回春的医治,终于还是救回了他一条命,可是,思来想去,言紫兮觉得还是不要让他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为好,毕竟这个前太子爷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若是他苏醒之后,保不准还会做困兽之斗,白白赔了性命,不划算。

所以,与绿珠商量之下,又偷偷以父亲的名义找了那个五毒门的门主翎鸢,要了当初给绿珠吃过的能够忘却前尘记忆的药,如此这般,又给他找了一张惟妙惟肖的假面皮带上,这才瞒天过海,将这位本来只有死路一条的前太子给保了下来,留在了国师府的梨园。

言紫兮亦是害怕会有意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让绿珠亲自照管看护他,除了绿珠之外,谁也不能靠近梨园。

而这一切,拓拔烈和拓拔宏亦是知道的。

拓拔烈的态度倒是有些赞同,毕竟,他辅佐了朱宇乾这么多年,在最后时刻放弃了他,对这个孩子,心中还是有些抱歉和亏欠之意的。

可是拓跋宏,却是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将这个人留在府中,他认为妹妹这是在玩火自焚。

所以,就算知道妹妹不见得想跟他讨论这件事,他亦是想要与她说个明白。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既然你一开始就选择了南宫,诶,陛下,就不应该对别的男人还有眷念,这是大忌!陛下他也许可以容忍你做所有的事情,却绝对不会容忍你留下这个人!这个人将来也许会成为你和陛下之间的一大心病!”拓拔宏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他的看法。

“不,我对他没别的想法,只是,只是觉得,我欠他挺多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而且,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迫不得已,我觉得,他不是坏人。”说起朱宇乾,言紫兮的心中的确有些心虚,这是她第一次瞒着南宫凛做的一件亏心事,可是,若是让她杀了朱宇乾,或是任他自生自灭,她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那个人,是真的曾经很认真、很纯粹地爱过她。

他的情她还不了,也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回应,所以,她希望,她至少能够保住他的性命。

这是她唯一能够替他做的,也是唯一能够让自己心安的途径。

拓拔宏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虽然表面看起来不怎么正经,可是,若是她真正决定了的事情,谁都不可能改变,所以,他想了想,试图替她寻一条更为可靠的出路:“至少,你不能让他呆在国师府里,不要忘了,陛下以后可是会经常出入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