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穿了拓拔烈的疑惑一般,言紫兮冷笑一声,自己主动解惑了:“你是好奇我为何会不待见于震天吧?”

拓拔烈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她那双一如萨苏的双眸,并没有说话,似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言紫兮唇角轻扯:“虽然其实我同样不待见你,甚至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父亲,不过,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说到此时,她微微地顿了顿,仰头顺手摘下了一朵樱花,将那娇嫩的花瓣把玩在手中,面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我们都是睚眦必报的人。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处处与为父作对?”拓拔烈说出这话的语气很平静,目光也柔和了半分,似乎是在问着什么无关痛痒的问题。

言紫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对方会问出这般直接的问题,她的唇边霎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于震天对我别有用心,我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可是璇玑派上上下下的师兄弟,却是真真切切对我好,这一点,我记着,所以,我也愿意为他们做一切。”

“包括继续与为父作对?”拓拔烈说这话的时候,眉目微敛,乍看一下依然淡然自若,但言紫兮却分明能瞧见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戾色。

她嘲讽地冷冷一笑:“换做是你,你愿意为了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儿而放过璇玑派么?”

拓拔烈一怔,随即又是仰天长笑:“不错,不错,不愧是我拓拔烈的女儿,这倔犟的性子,倒是与为父如出一辙!”

言紫兮别过脸去,不想再跟他纠结这些没营养的问题,她冷哼一声:“别兜圈子了,说吧,你究竟想怎样?我丑话说在前面,别想利用我来对付他,不可能!”

拓拔烈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垂眸看她,目光中带着几分纠葛:“你的性子倒是真像萨苏,让人不知道该说是重情重义,还是薄情寡义。”

对于这句话,言紫兮有些不明所以,她诧异地回望着他,却听那国师拓拔烈自嘲地嗤笑一声:“你可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么说,萨苏果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时,却听见对方用着冰冷的声音开口道:“傻孩子,你以为那小子待你就是毫无异心么?”

听他倏然把话题引到了南宫凛身上,言紫兮心中咯噔了一声,虽然对方并未直说过,可是不知道为何,言紫兮就是知道,对方已经猜出了那位二皇子就是南宫凛,可他此时说这话是何意?想挑拨她和南宫凛的感情?

她的眸子亦然变冷,亦是反唇相讥:“你别白费心机了,我和他的感情不是你用三言两语就可以挑拨的。

“为父不需要挑拨,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至于真相是什么,你自己心中自然会有答案。”拓拔烈嗤然一笑:“你可知道那小子如今身在何处?”

言紫兮长睫微颤,她若是知道就不用跟他在这里瞎扯了,可是,她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心虚,反问道:“你直说便是了。”

“他在司州城。”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听的言紫兮心中一颤,不光是因为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地方,更是因为她对于对方如此了解南宫凛的行踪而感觉一丝忧虑。

“那又能说明什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不管怎么样,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他和镇南王在一起,不,应该说是镇南王的替身,真正的镇南王,前不久就已经死了。”这话可真是平地惊雷,饶是言紫兮再如何佯装,也再也镇定不下来,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一片,有些站不住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他说什么?他方才说什么?

镇南王前不久就已经死了?

如今的镇南王是替身?

那他们这帮人这么久以来,究竟是在替谁卖命?又是谁在策划这一切?

饶是言紫兮之前预想过万千种可能,都没有料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她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拓拔烈,却瞧见拓拔烈面上一丝讥诮之色:“你不好奇是谁一直在隐瞒镇南王的死讯、暗中谋划这一切么?”

这是言紫兮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突突突突做响,有一个微弱地声音在心中怯怯地告诉她--难道是南宫凛?

而拓拔烈面上的表情,似乎也在向她传达着同样的讯息。

这个答案让言紫兮的心中忽然感觉被人撕裂了一个大口子一样,血流不止。

若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老天爷开的一场大玩笑,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懂最了解最亲近南宫凛的人,可这一切的现实却又狠狠煽了她一记耳光,原来,她依旧还是那个被瞒在鼓里的人。

他所做的一起,她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在做戏,她忽然间发现自己其实根本看不清。

“不,不可能!你撒谎,你撒谎!”言紫兮的情绪终于有些激动起来,她双目微凛,大声反驳着他。

“为父是不是在撒谎,你日后便知。”拓拔烈并不打算为自己解释,他的口气似乎从头到尾,就只是在给自己的小女儿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只不过,他看向她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不,不可能是他!你是故意这么说,想挑拨我与他之间的关系。”言紫兮的指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想压抑住自己冲脑的热血,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断地摇着头,想否认对方的话,谁知脚底一个跄踉,险些重心不稳栽倒在地,倒是拓拔烈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她毫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手,拓拔烈眸子一冷,继续说道:“他南宫凛是何等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他这么做,无非便是两种理由,其一,隐瞒自己的身份以镇南王的身份起事,若是败了,他还有退路,若是成了,他再亮出自己的皇子身份,自然是众望所归。”

言紫兮拼命地摇着头,到最后干脆塞住自己的耳朵,根本不想听这些她认为的胡言乱语,可是,那些个声音却仿佛咒语一般直穿她的脑膜。

拓拔烈却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女儿的反应,继续残忍地打碎着她的一厢情愿:“其二,这个人也许是真的对皇位没有兴趣,只不过是一厢情愿地想缔造他心目中理想的大靖朝。不过,这样的人很少,几乎没有,所以,为父不太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我信!”没想到的是,当拓拔烈将这第二种揣测说出来的时候,言紫兮的眸中却是倏然一亮,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相信南宫凛!因为他是自己在这个世间唯一值得去信任的人。

还记得当日缠绵之时,他对她说过的话,他说--紫兮,其实我有很多事情其实一直瞒着你,有些事情对你而言太过沉重,我不想告诉你。可是,有一点,希望你明白,不管我从前做了什么,将来还会再做些什么,都绝对不会想害你。这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

是的,她记住了,她记住了他说的那句话,不管他从前做了什么,将来还会做什么,都不会想害自己。

或者说,言紫兮愿意催眠自己,让自己去相信。

拓拔烈半晌无言,他忽然觉得这丫头的傻劲竟是与当年的萨苏也如出一辙,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或者说,都是容易被最亲近的人伤得遍体鳞伤却至死不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