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烈此时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女儿身上,那目光冰冷中却又带着几分痴缠,似是在试图从对方的面上找寻着亡妻的影子,对于王皇后的话,他假装没听见似的,准确说,拓拔烈自打出现开始,就没拿正眼儿瞧过那王皇后,仿佛她是透明的一般。

聪明如拓拔烈自然能够读懂言紫兮此时看向他的眼神里所包含的几许希翼,其实此时他已经猜到了那个所谓的失踪二十年的二皇子是何人,有些消息就算是空穴来风,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心中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想想,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虽然他很厌恶那个天一派姓南宫的,可是,若是站在公正的角度上来说的话,普天之下,似乎也只有那个小子配得上他的女儿,他和萨苏的女儿。

从某种角度上来,拓拔烈其实也是很欣赏那个小子的,虽然那臭小子是他的心腹大患,处处与他为敌,让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是他将悬赏都悬到了白银万两都没能取得了对方的性命,说明对方的确是个人才。

可是,对于王皇后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拓拔烈却认为她有些想当然了,他觉得,凭着那小子的个性,就算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见得就会认祖归宗。

而他的女儿,他要让她立在万人之上,他不能让她落到跟萨苏一样的结局。

所以,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的女儿,要嫁给谁是我拓拔家的家事,轮不到别人来操心。”

说完这话,毫不客气地低头对言紫兮说道:“先与为父回府再说。”

言紫兮一听他这话可不乐意了,她此时已经自发自动地理解成拓拔烈是一意孤行要将她送给太子做续弦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当真她不插话,所有人都当她是透明人怎么的?

所以此时她毫不客气地挥开了他的手,讥诮道:“不好意思,国师大人,方才这句话回送您,我要嫁给谁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另外我叫作言紫兮,不叫拓拔羽也不叫拓拔翎。”

拓拔烈似是没有料到言紫兮会说出这般的话来,他的眸中倏然闪过危险的光芒,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他眯缝了眼,用着万年寒冰一般冰冷的口气:“你-说-什-么?”

这是警告,亦是威胁,若是一个聪明人,此时都不应该跟他硬扛下去,可是,言紫兮不是个聪明人,从来都不是,虽然她狗腿,她很2,可是,她亦是有着自己的底限和坚持,而这国师碰触到了她的底限,所以,就算是赌上这一条性命,她也不打算让步,于是,她直直挺起了自己脆弱的小身板,努力昂着头,让自己的气势看起来不那么弱:“我说我不叫拓拔羽,也不叫拓拔翎,我跟您没关系。就算从前有,现在开始,没有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那王皇后怔住了,连一旁的太子和五皇子朱宇翰也怔住了,似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会有这般固执而坚持的一面。

“你,你.....”拓拔烈倏然伸出一指,指着言紫兮,那同样银色的眉头抖了又抖,抖了半天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能指着言紫兮的鼻头。

言紫兮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昂首而立,目光灼灼地与拓拔烈对视,虽然这个人是她这个身体名义上的父亲,可是她对他还真没几分感情,之前原本是想借由他的身份和地位替南宫凛和师门谋划一些事情,可是,若是这一切的代价是要她用她的婚姻作为交换条件的话,那么,她不玩了。

她退出。

她言紫兮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虽然心中亦是有大义,可是,若是这些大义是需要她牺牲自己来换取,那么,一切免谈。

出卖自己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这场以她的婚姻为赌注的游戏,她承认自己玩不起,所以,愿赌服输。

其实她知道惹恼了拓拔烈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在她此时武功尽失的时候,几乎就是死路一条。身旁这几个人,根本就不能指望他们会帮她,不管是王皇后还是太子还是五皇子,他们看中的,都无非是她的身份,不管是拓拔羽还是拓拔翎的身份,若是失去这个身份,对于他们来说,她就是一颗没用的棋子。

可是,就这个时候,她不想活得那么窝囊,那么没骨气。

说来好笑,她言紫兮狗腿、贪生怕死了一辈子,可就这会儿,在面对大靖朝最有势力的一帮人的时候,忽然豁出去地天不怕,地不怕了。

拓拔烈指着她的鼻头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名堂来,半晌之后,他倒是哧地一声,自个儿笑了出来,这个一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的国师,此时竟是不可抑制地仰天长笑起来,笑得在场的一干人等都心中发毛。

言紫兮此时早就抱着一颗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虽然心中诧异那拓拔烈出人意料的举动,但也不是多害怕,心想伸头缩头就这一刀,若是这老爷子真的恼羞成怒要劈了她,她怎么说也要在死之前搬出萨苏来嚎上一嚎,就算死也不让他好过,让他一辈子不安!

要说南宫凛还真就是了解言紫兮这人,一开始就给她下了‘祸害’这个定语,还真没冤枉她,这就是个自己要死也要拖人陪葬的那种人。

只有那太子爷似乎隐隐猜到了国师在笑什么,他知道,国师其实并没有在生这女子的气,这笑,怕是得意的成分更多。

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知道,眼前的情形对他来说有些不妙了,他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个整整消失了二十年的二弟,竟会一夜之间变成了他最棘手的对手。

对方有母后的支持,若是国师大人再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的缘故而倒戈了,那么,他将一无所有,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必须在出现最坏情况之前,扭转这一颓势。

思及如此,他急忙站出来挡在言紫兮身前,故作打圆场,又似是想博取言紫兮好感一般:“母后,国师大人,这件事还是回头.....”

话音还未落,却忽然被一把推到了一旁,拓拔烈居高临下地看着绷着小脸儿一副要跟他死扛到地的女儿,唇角终于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丫头,你敢跟我赌一赌么?若是你赌嬴了,我就应允你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