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天将身体深深陷在椅子里。

他需要休息,更需要时间来沉思。

让展剑尘带人去箕山捉拿闵峻,为的就是要让展剑尘避开他和杜秀城之间的争斗。

他不能让展剑尘有丝毫为难。

展剑尘捉拿闵峻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对付杜秀城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了解杜秀城的大悲掌。

杜秀城数年前曾经为了替镇远镖局追讨一批银货干参,在大雪封山季节,只身深入长白山,以自己的一双肉掌力敌黑水河三十八名恶盗。逼着他们交出货物,一路送进关内,不但为镇远镖局保住了财物名声,也使杜秀城一战成名,更让丐帮名声大振。

江靖天并不真的想和杜秀城人交恶。

他甚至愿意成为杜秀城的朋友。

但杜秀城却属于太阳教。

太阳教已在江湖中遍地撒网,四处开花。如野草蔓延,发展势头凶猛,加上勾结官府,人员混杂。假以时ri,必将难以控制,成为江湖大患。

这一点,江靖天不得不当心。

防患于未然,永远是成本最小的对策。

所以江靖天才决心对太阳教动手。

一旦江靖天心意已决,就不会轻易变更。

即使展剑尘反对,江靖天也不会改变主意。

好在,展剑尘理解了江靖天的苦心。

这一点,江靖天对展剑尘很满意,甚至是有点感激。

展剑尘甚至提醒他要注意杜秀城的大悲掌。

杜秀城毕竟是展剑尘多年的好朋友。

想到这里,江靖天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sè,夜幕已罩了上来,天sè发青,不久就可以完全黑下来。

天sè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就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江靖天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浑身关节在啪啪作响。

每次在遇到强大的挑战前,他浑身的股肉和关节都会因兴奋而紧张。

紧张可以使人反应更敏捷,动作更迅速,拔剑更快,杀人更多。

江靖天轻轻端起一杯绿茶,啜饮一口。他还不想让自己兴奋的太早。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一阵乱跑。丁篷大声喝斥了几句,推门进到江靖天的房内。

江靖天很安静,他见丁篷有点慌张之sè,心中不悦,便用眼光冷冷盯了丁篷一下,他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有任何失态,便喝令对丁篷:“你出去,一柱香以后,再进来和我说话。”

江靖天一向冷静,他要他的手下能和自己一样冷静。

但丁篷却已忍不住了,似乎没有听见江靖天的命令,失口禀报:“钧座,杜秀城带人下山,已经快到千钧堂了!”

江靖天神sè不变,目光却更加严厉,对丁篷又喝一声:“出去!”

丁篷呆了一下,见江靖天已不再看他,只好低头走了出去,站在院中,立了一会,秋风吹在他的脸上,丁篷这才感到自己确实有点太过慌张了,脸颊几乎红的发烫。

江靖天仍然静静的坐在椅子里,坐得更深,更放松。

丁篷终于等了约一柱香的功夫,这才抬手敲门。

江靖天:“进来。”

丁篷低头进门,顺手把门带上,站在江靖天面前。

江靖天冷静的问:“有什么事?”

丁篷低着头:“杜秀城已经带了太阳教一百多人下了峻极峰,向少室山过来了,不久便可以到千钧堂。”

江靖天点点头,又问:“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丁篷迟疑了一下,对江靖天道:“钧座,我们前天抓住的那个漠北三儿狼中的老大黑狼,您还记得吗?”

江靖天:“说。”

丁篷:“黑狼被展堂主放了。”

江靖天奇怪:“哦?什么时候?”

“钧座和展堂主商议完了事情以后,我就看到展堂主放了黑狼,似乎是要让黑狼给什么人送信。”

江靖天突然目光如电,盯着丁篷:“你确定?”

“我确定,展堂主把黑狼带进了房间,过一会便把黑狼送出了千钧堂。”

江靖天问:“你认为他是要让黑狼给什么人送信?”

“属下以为,展堂主是在给杜秀城送信。”

江靖天目光暗了下去,他不再看丁篷,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下,站在窗前,看着夜sè渐渐掩上来,山影已变得模糊。

半晌,江靖天才对丁篷道:“以后再有议论展堂主是非者,不论是谁。”说到这里,江靖天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丁篷,语气坚决地说了四个字:“格杀勿论!”

丁篷心里激淩淩打了个冷战。

将身子一正,头却埋得更低,应了一声:“是,钧座。”

江靖天又吩咐:“命令一堂主顾青竹,带人埋伏在千钧堂前山坳内,准备给太阳教迎头痛击。第二堂堂主唐英彬,速带人疾行上山,趁太阳教后防空虚,奔袭峻极峰太阳教驻地,捣掉他的老巢。第四分堂堂主南宫狐,带人绕道太阳教后侧,准备和顾青竹前后夹击杜秀城。同时派人下山到颖河口等候展堂主和杜远明,一旦他们完成任务,让他们急速赶回千钧堂,三处夹击,力争一役全歼太阳教。”说到这里,江靖天停顿了一下,接着命令丁篷:“你亲自去接展堂主,告诉他,杜秀城抢先对我千钧堂动手。”

丁篷答应了一声,出门安排去了。

江靖天看着丁篷出了院门,转身进了内房,将身上衣服换了紧身短打,束紧了后背的青萍剑,又将头发扎住,这才轻轻出了门,来到千钧堂,见顾青竹,唐英彬和南宫狐都已各带手下准备停当。江靖天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位堂主各自带人先行下山,在夜sè掩护下,如撒豆青田,两千多人立时便隐进了四下的松林中,不见了踪影。

江靖天亲自带着顾青竹的一堂,迎在千钧堂前山坳内。

山坳下有一条小道,是从山上下来进入千钧堂的必经之地。

江靖天看着顾青竹将人员埋伏停当,自己并不隐藏,挺身立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两眼在夜sè中闪闪如星,青萍剑的剑穗也在背后随着秋风起落飘荡。

江靖天突然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秋已经深了,冬天已经快要到了。

转眼又将是一年过去。

明年会怎样?明年会比今年好么?

谁可以告诉自己明年应该做些什么?

往ri已不可追,来ri却不可知。

惟一能做的,就是要把一切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当一切都已被控制在手中时,世间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情么?

想到这里,江靖天暗暗握了握拳。

拳心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冷风一吹,传来一串银制风铃清脆悦耳的声音。

江靖天jing神一振。因为杜秀城已经来了。

山坳下面已经亮起了一队火把,把山坳里照得一片通明。

夜宿的鸟儿受了亮光的惊吓,纷纷离巢惊鸣。

江靖天看得清楚,这一队人马最前面的一匹大马上,坐着的,正是太阳教教主杜秀城。

看到杜秀城,江靖天只觉得背后的青萍剑在剑鞘中“叮”的一跳。

谁人可以为我拔剑一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