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深秋的早晨,空气清新如酒。

杜秀城一身轻装,在树林中飞跃纵跳,与晨雀戏搏,闹得林中雀声一片。

树叶上的雾滴刷刷下落,打在落叶上,如下起了小雨。

杜秀城抓住几只小雀儿,向空中一扔,雀儿便紧忙拍着小翅膀,急飞而去,只留下一串串惊慌的喳喳声。

杜秀城开心大笑。

周子规也笑:“教主真是童年心xing,我小时候喜欢上树掏雀子,妈妈身体不好,我就掏肉雀子煨给妈妈吃,好像比药还有用。”

杜秀城落了下来,周子规为他掸了掸身后发稍和衣袂上的水珠,杜秀城问:“你看宫泊此来何意?”

周子规答:“根据我们的探报,钟世安已经将掌门之位传给青无卫,光明教教主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钟书楷。钟书楷能力在江靖天之下,任左掌门和光明教教主,自然是出于钟世安的偏心,但也可能是青无卫的计谋。青无卫这几年热衷于管理事务,虽然深得钟世安赏识,但个人实力却没有真正提高。倒是江靖天埋头培植自己的力量,千钧堂已名满江湖,远播海外,南海武圣人都已闻知千钧堂,青无卫不能不小心江靖天。江靖天和青无卫表面上虽无争执,内心已各存嫌隙,青无卫要想制约江靖天,只能依靠外力,否则时ri不长,青无卫必将被江靖天踩在脚下。”

杜秀城敛神听完周子规的分析:“你以为,宫泊此来是为了拉拢我们?”

“他不但要拉拢我们,可能还会请我们上嵩山。”

“请我们上嵩山?有这样的好事?我们正愁没有落脚地,这于他们有何益处?”

“我们上了嵩山,如果江靖天和青无卫翻脸,青无卫可以嵩山派的名义投靠我们,而不至于被江靖天驱赶无处藏身。如果我们势力强大,还可以借我们的力量和江靖天抗衡,这正是宫泊的未雨绸缪之计。”

杜秀城问:“你怎么看?”

周子规看着刚刚升起的通红的太阳,若有所思:“我已想过,只要他请我们上山,我们自然要去,这正是天助我太阳教。”

杜秀城笑道:“好,回去,我要见见青无卫手下的这个大谋士。”

早饭后,杜秀城与周子规,刘渡宇,龙子丹,冷河和郭松涛等人在西湖边上的秀sè亭召见宫泊。

进了秀sè亭,无桌无几,七八个人围坐在亭四周,周子规领宫泊与各人见过,大家一一落坐。

秀sè亭三面为荫荫翠竹,南面对着湖水,正是荷叶无边连天之际,莲已结子,支立在荷叶上,微风一吹,频频摇摆,似向游人示意。

荷叶起伏,沙沙有声,更衬出清凉意味。

亭子周围栽满了清幽的桂树,此时正是桂花开放时节,亭内外满是桂花的幽香。

宫泊嗅了嗅幽幽的桂花香气:“好,这里清凉幽香,正好说话。”

杜秀城道:“我虽已成立了太阳教,但还是丐帮行事本sè,有失简慢,请宫先生担待。”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杜教主一向爽直,又何必客气。”

冷河心直口快,对宫泊单刀直入:“听说青无卫做了嵩山派掌门,先生是不是来给青无卫做说客,请我们去给青无卫撑门面。”

宫泊微笑道:“青掌门为人,江湖共知,此次做嵩山派掌门,实乃我嵩山派人心所向,江湖朋友亦无不称好。青掌门胸襟坦荡,不但要为嵩山派谋,还要为江湖谋,所以,团结江湖各门派,是青掌门的初衷。”冷河便不再说话。

周子规看了杜秀城一眼,对宫泊道:“江湖中人素知宫先生智谋超人,不知宫先生对我太阳教有何指教?”

宫泊心中略一踌躇,对杜秀城笑言:“杜教主,自从你们成立了太阳教,江湖中又多一中流砥柱也,我嵩山派也得一赤胆朋友,此实乃江湖中第一大喜事,只是我知道你们一向在江湖漂泊,没有一个落脚点,对你们的发展却是大为不利。”

刘渡宇身为zhong yāng舵舵主,权力本在东西南北四大分舵之上,仅次于杜秀城,他见宫泊已经说到正题上,便问:“杜教主昨天还在和我们商议落脚之事,不知宫先生有什么指教。”

宫泊正要说出请太阳教上嵩山之事,突然有一个卖莲蓬的小火者走上亭来,四下一张望,问一声:“各位要莲蓬吗?”冷河挥挥手:“去去去,大爷们有正事,快去!”小火者头一缩,忙忙下去了。

宫泊见了这个卖莲蓬的小火者,突然心机一动,对刘渡宇道:“我见这个小火者好像有点不对,头面干净,举止慌张,不要是官府的密探吧?”

刘渡宇:“宫先生过虑,就是官府的密探,我们也不是谋事造反,并无不当言行,我们只管放心说话好了。”

宫泊:“听说太子已下江南,准备陈兵造反,所以这里官府盘查极紧,有聚众私议者,一律以反叛论,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冷河冷笑:“怕个鸟。”

周子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和朝廷发生冲突。”

刘渡宇也道:“不错,现在我们江湖也处于非常时期,不要和官府冲突为好。”

宫泊接下刘渡宇的话题:“即如此,我也不隐瞒,我想贵教人数虽众,势力分布也广,但没有个固定的落脚点,总不方便,青无卫胸襟广阔,不比一般江湖门派的掌门人,愿意提供嵩山为贵教作驻脚之处,我嵩山七十二峰,峰峰奇峻,可任贵教选用,我嵩山派只愿与贵教同舟共济,共谋我江湖大好前途。”

丐帮早就苦于没有自己固定的地盘,各门派对各自的地盘都把守甚严,对丐帮避之而唯恐不及,青无卫却要请他们上山,对太阳教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所以杜秀城由衷对宫泊说了一句:“青掌门胸襟开阔,放眼当今江湖,无第二人也!”

冷河撇了一下嘴角。

周子规和刘渡宇等人心里也都清楚,青无卫是想倚重他们和江靖天抗衡,一旦青无卫坐稳了掌门的位子,不知又要如何对待太阳教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郭松涛此时开口问:“请我太阳教上嵩山,是我太阳教从属于你嵩山派呢,还是嵩山派从属于我太阳教,你们的光明教又如何处理。不知青掌门有何打算?”

杜秀城不待宫泊说话,接过话口:“过舵主此言差矣,嵩山派是主,我太阳教是客,主我两方本无从属关系。嵩山派上现已有光明教,钟世安老前辈曾亲任教主,过舵主怎能说出让嵩山派从属于太阳教的话来,今后我太阳教上下必须谨记青掌门的海量胸襟,不得再有无礼言论。”

郭松涛本来话少,自从泰山下来,话更少了。被杜秀城一顿话,也不解释,闷头坐在一边,再不言语。

宫泊笑道:“郭舵主直人直语,所言不差,我看就以杜教主所论为是,我们都是朋友,没有谁从属于谁的问题,如果贵教有一天觉得我嵩山派没能尽到地主之谊,随时可以下山,我想只要朋友间坦承相见,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所谓朋友齐心,其利断金。”

周子规此时忍不住:“我想既然宫先生如此坦承,我就冒昧先提一个要求,我教想选送一批人进少林寺千钧堂学习,如何?”

杜秀城没有和周子规谈过此事,但一听确是一件好事,就点头表示赞同,刘渡宇和郭松涛等人心里也暗暗佩服周子规这一着厉害。

宫泊听了心中却大为吃惊,心想周子规果然心地很深,千钧堂的事他作不了主,但也不能不表态,便淡淡笑了一下:“周兄此议果然细致周到,如此一来,我两方的关系就更加深一步,等我禀告过青掌门和右掌门江靖天,想也不是难事。”

宫泊和杜秀城等人又把太阳教进入嵩山的其他问题一一谈论过,说话间天已近午。

杜秀城因为今天收获颇多,心情舒展,正要请宫泊一道去酒楼用餐,突然听下面一阵sāo乱,脚步杂踏,数百名官兵已围住了秀sè亭。

先前卖莲蓬的小火者用手向上一指,尖声叫道:“就是他们,聚众议事,意yu谋反。”

近处游人听了,吓得慌忙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