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夜未睡。彼此的脸色都很难看。

“我很抱歉。”莫然缓缓地开口。两辈子加起来,她第一次道歉。她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这个男人。

野狼有些意外。这个永远我行我素的女人,居然向他道歉了。

“但我不后悔。”莫然接着说道。哪怕重来一次,她也会出手,并且出得更早。先发制人,才是制胜之道。

野狼看得清楚,她突然出手并不只是因为那句真假难辨的话。还有远山隐藏着的,极其不易察觉的狙击枪。

“我不顾一切将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要的是不成为你的拖累,并且保护你,而不是兼济天下人。”五年的时间,从一个一点内力都没有的奶娃娃练成如今的功力,需要何等毅力,又付出了何等的代价,无人知晓。她从来都是只扫门前雪的人,心里小得装不下天下苍生。

野狼双目大瞪,多年来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表情。“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莫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激动,但还是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不顾一切将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要的是不成为你的拖累,并且保护你,而不是兼济天下人。”

野狼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十八年前,莫问在他怀里辞世的前一刻曾说:来生我一定强大到足以自保,再也不成为你的拖累!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真的只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为什么性子完全变了?如果是巧合,为何有如此多的相似?

莫问临终前的话,除了他们彼此,谁也不知道。那么,眼前这个女人不可能是有意接近他并有意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如果她真的是有企图接近他,不可能选择了这种最容易跟他起冲突的性格!他是否可以相信,这个女人真的跟莫问有关?

“你在想什么?”莫然淡淡地问,眉头微微拧起。

野狼回过神来,静静地凝视着这张脸,然后表情一点一点地隐去。“没事。”

莫然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迈步跟了上去,不管发生了什么,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那位死去的兄弟很快下葬了。这件事并不影响天狼帮的运作,只是对大家的情绪难免有所影响。

那天的冲突之后,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x国一方不可能就此罢休,烂摊子正等着野狼去收拾。不过,这一切跟莫然没有关系。她不擅长这些,也不打算介入。

莫然几次悄悄地去看过那对孤儿寡母。天狼帮给的抚恤金是一笔大数,她们的生活自然没问题,只是家里少了个男人,一切就不一样了。夜里,等孩子睡着了,女人就会坐在灯下,抱着男人的遗物压抑地哭着。那凄凉的哭声能够持续一整夜,悲悲切切,如邪风入心。

莫然脑子里总会想起猴子那天的话,还有这夜半哭声,有些东西似乎在慢慢地入侵她的脑子和心脏。

这些天,野狼也时常出神。有时候在窗口一站就是很久,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此时他脸上褪去了平常的精明与犀利,但也没有呆滞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一点的端倪来。

这天晚上,两人又回到古堡。

“有没有兴趣去楼顶赏月喝酒?”莫然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

野狼淡淡地瞥了一眼。“没兴趣。”

莫然一挑眉,伸手袭向他的腰。

顿时你来我往,两个人就打了起来。莫然有意让他,所以没用内力,但最终还是莫然那诡异的招数取胜了。趁机搂住野狼的腰,飞上出屋上了楼顶。

古堡的楼顶的一部分是三角斜坡,刚好适合在上面喝酒赏月。冬日风烈,这么吹着风喝酒更是惬意。

野狼完败,但也没有恼羞成怒。在这女人面前,他要能赢才有鬼。心道:老子是人类,不是妖怪!

站在屋顶,迎着凛冽的风,野狼也体会出一番不同的滋味来。还别说,这么感受一下,真他娘的爽!

“来吧。”莫然一手拍掉瓶盖,递了一瓶酒给他。与他比肩而立,有种并肩作战的感觉。风凛冽,吹起长发,有种莫名的洒脱。那时的明暗也是长发飘飞,一身白衣儒干净,总让她觉得如天君落入凡间。

野狼看她一眼,接过酒瓶子,仰头喝了一口。再转头看身边的女人,她微微眯着双眼,唇角上扬,长发随风翻飞,有种无法形容的狂野不羁,就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女王?野狼为自己想到的这个词而蛋疼。

莫然转过头来,迎上他的视线,淡淡而笑。“有问题?”

“你到底是谁?”野狼绝不相信,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有这等从容的气度和凌厉的气势!这个女人神秘而又坦荡,饶是他这样阅人无数的狐狸,也看不透。

莫然仰头灌一口酒,以衣袖拭去嘴角的水迹。“我从来未对你说一个字的谎言。我可以欺骗天下所有人,独独不会欺骗你。”

她语气淡淡的,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不带任何承诺的意思。

野狼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内却着实震撼。这个女人神秘得让他捉摸不清,可又真诚得让他不得不相信。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像是在表明一个事实:她是为明暗而生的!

一个为他而生的女人!

野狼被自己的这个结论给轰炸得有些懵了。十八年前,他曾跟莫问说过:你是为我而生的女人!十八年后,一个女人用自己的一切来表明:她是为明暗而生的!

这到底是因果循环,还是灵魂转世?不管是哪一个,都有些恐怖片的味道。

野狼微微勾起嘴角,低笑道:“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有君临天下的气度和气势?”

莫然也朗声而笑。“我说我带着记忆出生,你信吗?”

“信。”野狼认真思考后,肯定地回道。

莫然挑挑眉,倒不意外。她的男人是与众不同的。“为何?”

“感觉,还有,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果几世叠加的经历融在一起,造就这样一个人是可能的。只是,这怎么听怎么像狗血古装剧的剧情。

莫然勾唇而笑,良久之后,她又说了一句:“你会送我去研究所吗?”

“不会。我打不过你,不是吗?”野狼以玩笑的语气道,居然觉得心情莫名一松。他曲腿坐下来,享受着寒风酌酒的快意。

莫然轻笑,也在他身边坐下。“我喜欢你的淡定。我喜欢赢得起更输得起的男人。”没有谁是天下无敌,总有一天会让后人给超越的!

“我应该说深感荣幸?”野狼喝一口酒,任汹涌而上的快意袭击心脏、大脑直至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他干脆往后一倒,舒展身体躺在了屋顶上。

“不,我们之间,本该如此。”莫然转头看着他,男人的脸庞一如记忆中的,斯儒。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也褪去了犀利,只剩下幽深。

野狼只看着她,没说话。许久之后,他勾唇一笑,闭上了双眼。

莫然挪动位置,伸手抚向他的脸,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四目相对,没有火花,却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入侵两人之间。

许多事情,改变总在弹指之间,快得我们都没能察觉。

“你这是逼我点你的穴道?”莫然轻笑着问。

“老子不是小屁孩。”脸上莫名的居然有一丝懊恼。

莫然终于忍不住大声地笑了出来,笑声随风传出很远。“当然,哪有小孩年近不惑的?”不过,男人那孩子气的表情让她觉得通体舒畅。

野狼微微一眯眼,倏地伸手将女人拉倒,两个人就摔在了一起。“开老子玩笑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那你想怎么样?”莫然唇角含笑,眼波流转。连日来的无力郁闷,此刻一扫而光。这个男人不管变成怎样,对她终究是不同的,她始终相信!

野狼摸着下巴认真地考虑。

突然,女人随手一扬,酒瓶子稳稳地落到了楼顶某个平台处,然后她身体一翻就到了他的身上。动作之快,他还来不及反抗。“干嘛?”

“我们做吧。”莫然大大方方地道。他此刻的样子,让她特别想欺负他。

野狼差点让口水给呛了。“这么饥渴?”

“我找了你十八年,饥渴不是很正常吗?”莫然并没觉得不妥,这是她的男人,她为何不能坦荡荡的?“你可以选择拒绝,那我只好用强的。”

“这么说来,老子只能享受?”野狼觉得,这对话有些惊悚。

莫然笑眯眯地道:“貌似是的。”

“操蛋!那你说什么让老子选择!”野狼抓狂。

“我喜欢逗你玩。”莫然依旧笑眯眯。明暗,不管隔了多少年,不管转了几世,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操蛋!”男人突然奋起挣扎,居然真让他挣开了一点空隙,两个人在屋顶上滚来滚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野战呢!

莫然没用内力,既然他喜欢玩,那么她奉陪到底。而且,貌似她也喜欢这种感觉。

“明暗,你逃不掉的!”

“操蛋,你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那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