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拿东西。”袁梦不想跟他单独相处,站起来去食物摆放区。东西很好吃,但她其实没什么食欲。

庄奕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内五味陈杂。

吃过自助餐,庄奕骋送他们到袁梦楼下,若水晚上也打算住她那。

袁梦领着若水到自己的住处。“你坐一下,我给你倒水。”这个天气实在热,她先打开风扇,然后再去倒水。

鹰福安许久没见到若水了,一路缠着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袁梦看了都忍不住有点吃味。“你看这个小没良心的,你一来,他眼里就没我这个妈妈了。”伸出手,捏了捏那嘟嘟的小脸蛋,看他可爱地做鬼脸。

幸若水笑呵呵地搂住小家伙,看到他也很高兴。她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但福安对她来说是最特别的。她第一次学着做一个妈妈,努力地照顾好他跟他沟通,生怕怠慢了他,幸好她做得好算不错。“想妈咪了没有?”

“想!”鹰福安应得老大声了。应完了,又一个人傻呵呵地笑。

幸若水亲亲他的小脸蛋,喜欢得不得了。“真乖!”她从包里拿出给他准备的玩具,让他到袁梦铺好的席子上玩。

“你自己不也有了,还这么眼巴巴的。”袁梦笑眯眯地看着她道。

幸若水微微红脸。“嗯。别说我,说说你自己吧。”之前听庄寓棋说不要袁梦做他的妈妈,她还以为袁梦和庄奕骋有戏呢,可看着好像又不全是那么一回事。这两个人之间别别扭扭的,也不知道搞什么。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袁梦别开视线。她知道,若水指的是她和庄奕骋的事情。只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本来就不打算开始,如今看到他对若水的感情,她更加没什么好想的。

幸若水伸手,把她的脑袋给掰回来。“别装,我都知道了。说说嘛,你怎么想的。袁梦,我希望你能幸福。这种幸福不是你一个人带着福安长大,而是有个男人跟你一起,照顾福安也照顾你。袁梦,我这话可能不好听,但女人确实需要一个男人。不,或许说人都需要有个伴,这个伴能陪着他一起扛起所有的风风雨雨。你也该给自己找这样一个人,要不我们都不放心。”

袁梦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又没人欺负我们母子两。你呀,就是爱操心。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幸若水知道她有多固执,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这边来。“袁梦,做人不能太固执。庄奕骋是个好男人,他也会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如果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觉得,你们两挺合适的。”

袁梦不想跟她说自己和庄奕骋之间的事情,没过多反驳。“若水,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幸若水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句话,如今果然就来了。她叹了一口气,对这两个人都有些无奈。“袁梦,你不能这么对自己的。我相信,雷凯翼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你知道他出事前,跟我家长空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袁梦倏不吭声。凯翼的遗书,她有看过,看得肝肠寸断。无数次回忆起来,那些字字句句都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往她心窝子里刺,疼痛蚀骨。

“他说,替我照应我妈和袁梦,让袁梦不要傻乎乎地守着,赶紧找个人嫁了。”幸若水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湿了眼眶。这话背后的壮烈和深情,让人动容。

袁梦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她的过去太沉重,就像一座山似的。虽然她不故意地去在意,但那座山她一直背负着,从来没有放下过。

幸若水伸手揽住她。

鹰福安听到妈妈的哭声,放下手里的玩具,也跑了进来。“妈妈,你怎么了?”

袁梦听到他奶声奶气的问话,更加是悲从中来。儿子扑到她怀里来,她就伸手一把将他抱起来,然后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小时候还不觉得,慢慢长大了,福安越来越像凯翼了。每次她看着,欣慰而又疼痛。

“袁梦,过去肯定有一些特别美好的回忆,咱们把它放在心底,不要总在脑海里念念不忘行吗?你才二十多岁,还有好长的人生,咱们往前看,行吗?我们总心心念着,他也不可能再回到我们身边来,那不如自己活得开开心心的。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他们看到我们好了,也会很高兴吧。”

袁梦紧紧地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只觉得心里被刀刺一样疼。那些沉重的往事,无论想起多少次,都让人窒息疼痛。

“袁梦,你的手机响了。”

袁梦这才抬起头来,胡乱地擦着眼泪,接通电话。“喂?”

听到那边的话,袁梦红彤彤的眼睛倏地瞪大,猛地站起来差点掀翻了膝盖上的福安。脸色,刷白。“庄奕骋、出车祸了……”

袁梦踉跄后退,一阵晕眩袭击过来,耳朵也嗡嗡作响。

两个人带着福安,急忙打车去医院。在出租车里,谁都不说话,只有不懂世事的福安咿咿呀呀,可没人回他。

袁梦浑身冰冷,衣服早已经湿透了,不是热的,而是冷汗浸湿的。

三个人到了医院,手术还在进行当中。

他们先去了庄寓棋的病房。庄寓棋看到若水,扑进她怀里就哭。他也受了伤,不过不太严重,因为庄奕骋拼尽了一切去保护他的儿子。

袁梦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们,看着若水安慰庄寓棋,他不一会就在若水怀里睡着了。福安似乎也敏感地意识到了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不吵不闹的。

紧紧地抓住儿子的小手,袁梦大脑一片空白。凉意从体内从脚底板开始,往全身的每一个地方窜动,让她如赤身*置身于冰窖里。

庄寓棋哭了一阵就睡着了,幸若水站起来。“要不,你在这里陪着庄寓棋,我去手术室那边看看?”

袁梦怔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虽然她不想面对这样的事情,可是既然发生了,无论如何都得去面对。生活是不接受逃避的,她在监狱里的时候想过了千遍万遍。

他们子正要走出病房,突然被几个人从外面冲进来差点就撞上了。幸若水反应快,急忙拉着一大一小按在墙上,让出路来给他们。

待情况定下来看清楚,她们才发现首先冲进来的是一对老人家。听他们嘴里的叫喊就知道,那是庄寓棋的爷爷奶奶。

袁梦被幸若水拉着离开病房,一直到了手术室门外。灯还亮着,亮得人心惊。

袁梦把福安抱起来,安置在怀里。与其说是福安让妈妈抱着,不如说她想从孩子身上汲取力量。孩子的存在,能安定人心。

等待的时间,滴答滴答,一秒钟都那么的漫长。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衣衫单薄的人在冰天雪地里,一秒都漫长得不见头。

恍惚中,袁梦以为又回到了当初。一样的恐惧,一样的绝望。她讨厌医院,哪怕是例行体检都不愿意来。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婆婆,失去了凯翼,却得到了4年的刑狱。也许是上天都怕她活不下去,所以给把福安给了她,让她有理由苟延残喘。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对夫妻又过来了。看到他们两个女人一个孩子,细细地打量着,似乎在猜测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那个男人的目光异常的犀利。把袁梦给吓了一跳,她没办法想象跟这样的一个人相处。再看那个女的,也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气势逼人。如果嫁入这样的家庭,也太可怕了!

随即,袁梦又苦笑着摇摇头。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胡思乱想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庄奕骋没事,其他的根本不重要!对,根本不重要!只要庄奕骋好好的,那么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相见,那又如何?

慢慢地,袁梦又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个煞星?婆婆去世了,凯翼不在了,如今连跟她有点牵扯的庄奕骋都出事了!

庄奕骋的父母并没有质问他们,两拨人静静地等待着。

每一次手术室的门开合,袁梦都浑身一震。看到护士拿着血袋脚步匆匆,她的身体就更冷了,只能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嗅着他身上散发的奶味儿,感受着他的热度,才不觉得那么可怕。

终于,手术结束了。大家迅速地冲过去将医生包围起来,着急地问着情况。

袁梦没有冲过去,只是紧张地屏息听着。从医生嘴里冒出的一串一串的专业用词,她完全听不懂,她只听懂了一句话——他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那个前几个小时还问她是不是吃醋的男人,此刻静静地躺着,而且有可能躺倒生命的尽头!袁梦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紧紧地抱着福安,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袁梦还不懂得,但他能感受到妈妈的恐惧。所以他有样学样的,小手臂回抱妈妈,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

袁梦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微微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灼热的眼泪,滴落在了福安的颈子里。

庄奕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