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进了那大门里,韩易看了一下,这大门口还有那门岗值班的人,看来这松台药厂不愧是军工企业,处处都透出了正规化管理的痕迹来。

正在这时,那门口的人从传达室里往外吆喝了一声,大概是问他们找谁,要他们登记一下身份。

“老李吗?是我,方宏啊!”等到方书记应了一声,那里面的人看清楚了原来是厂里的领导过来了,连忙从那里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方书记来了啊!”

方书记就抬了抬手往里面一指,笑着问道:“老李,你有看到秦厂长出去没?”

“你找秦厂长啊?今天中午时候是看他回来了,出没出去的我不知道,不过好象是没看到他出去过。”那看门的老李答道。

“哦,好的,那我上去看看。”方书记说罢挥了挥手,领着韩易朝了第二幢楼走去。

韩易跟着方书记上了楼,顺着走廊一直走到了东边尽头的房间。

一路走来,韩易心里就琢磨开来了,这秦云龙果真是如方书记所言,是个少有的一心系着药厂的人,这从他那住的地方就可以看出。

这秦云龙好歹也是一厂之长,论级别也是正团级干部,到了地方上起码也是个副县级的,可是住的地方却竟然是和那些药厂的工人们混在了一起,只不过是两间宿舍连了起来,一间是卧室,另外一间隔开了一个客厅和厨房,这客厅也兼了饭厅的作用,和韩易以前所见的那些当官的住着的富丽堂皇的住宅相比,简陋得让人想象不到。

方书记站在了那门口,轻敲了敲门,里面就有人应了一声,然后出来开了门。韩易一看,是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女人,鬓角几缕白发,浑身上下收拾得清清爽爽,看到方书记过来,就笑着道:“原来是方宏啊!来找老秦的吗?”

“是啊嫂子,云龙在家吗?”方书记笑着问道,从他的言辞中韩易听出了这个人应该就是秦云龙的老伴了。

“在,在,刚吃过饭,你吃过了吧?”秦云龙的老伴热情地答道。

“我也刚吃过。”方书记说着话,就领着韩易进了门。

秦厂长正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韩易瞄了一眼,那张沙发陈旧,上面的皮都已经洗刷得有些发白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的产品了。

看到方书记进门来,秦厂长转过脸来看了一下,望到了随在后面的韩易,脸色就挂了下来,轻哼了一声。

韩易一见这情形心里就有些想笑。这个秦云龙看来还真是如方书记所言的是个犟头,就连客面上的热情也懒得做,相比之下这方书记在待客方面的经验却是圆滑老到了许多,由此看来,平时这凡是厂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应酬,也应该都是靠了这方书记出马。

“呵呵,老秦啊,韩总来看你了!”方书记笑呵呵地说道。

“嗯!”秦云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连眼皮也懒得再抬一下。

“呵呵,秦厂长是不是心里还憋着气,觉得我们这收购了药厂以后就是把这好好的药厂给毁了是不是?”对于秦云龙这种脾气的人,好好说话看来是没戏,要的是出奇制胜,往往还能收到奇效,韩易干脆就来了个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把什么客气话都省了。

果然,听得韩易如此说话,那秦云龙倒是转过了脸来,沉声说道:“这是韩总你自己的说法,我秦云龙可没说过,至于这药厂以后会怎么样,现在好象也不关我的事了。”

“哦!那如果要是关秦厂长的事,那么秦厂长觉得又该如何做呢?”韩易一团和气地笑着说道。

“韩总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关我的事?”秦云龙的好奇心果然被吊了起来。

方书记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刚才一直不出声就是等着现在的这个时机,此时就插了话道:“韩总刚才和我提过,准备想请老秦你继续担任松台药厂的厂长。”

“嗯!”秦云龙点了一下头,转眼却回过意来,“嗯?什么?让我继续当这个厂长?”

“是啊,秦厂长,你管理了松台药厂多年,这厂里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比我这个外行要熟悉许多,说实话,我是个外行,之所以收购药厂也是看中了药厂的发展前景。我想秦厂长原先可能是对我有所误会,我今天先把这话给撂明白了,这个药厂我收购过来并不是象别人那样是用来分拆出售的,而是想扎扎实实地做实业投资。”

韩易这番话说得诚恳,话语中流露出来的真挚,边上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秦云龙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不过还是没有什么笑容,沉默了一下问道:“恕我冒昧,我想听一下韩总对于药厂改制后的后续操作想法?”

“呵呵,这是自然,我既然说了想聘请秦厂长,当然是要把我的发展规划告之,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和秦厂长先在经营理念上要有所沟通。”

“经营理念?好吧,你说,我听着!”秦云龙闻言,脸色凝重了起来,显然对于韩易的说话也是开始重视了起来。

韩易看到自己的话已经成功引起了秦云龙的注意,心里给自己鼓舞了一下,思忖着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秦厂长所担忧的是什么,你心中所想的是这药厂本来是军工企业,现在却是被私人所接收,那就是私有企业了,照了我们通常的话来说,那就成了资本主义的产业,你觉得是这样吗?呵呵。”韩易笑着看着秦厂长的脸色,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错,商人的第一原则是追求利润,但这并不代表就是剥削。我记得马克思曾经说过,资本来到世界,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句话对也是不对,现在时代的发展和当时的社会形态已经完全的不同,有工会,有维权组织,工人可以自由选择去留,都和以前有不同,毕竟作为一个商人,他做生意最终的目的是求财,不是求气。”

秦厂长没有做声,却开始陷入思索之中。

他并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厂长这个职位上呆了这么多年。

秦云龙担任松台药厂厂长这么多年,有时候为了一些不能推脱的接待任务当然也出入过一些娱乐场所,而且也为了这厂里的事情送过礼,跑过人情,不然的话这厂子也不能这么多年来一直平稳发展着,而且资产和经营状况都良好。

作为一厂之长,秦云龙一直洁身自好,担任松台药厂期间从来没有为了私人的事情乱花过厂里的一分钱,倒是自掏腰包为了厂里的一些营销和批文问题请过以前不少的一些老朋友和老战友,这些事情韩易从方书记的口中都有所了解,因此才下定了要聘请秦云龙来管理这个厂的决心。

有这种人帮忙管理药厂,简直就象是买了保险般的放心。

“我还是想听听韩总对药厂未来的一些设想,不然这心里总是放不下。”秦云龙说话的口气缓和了许多,也客气了许多。

“多余的事情我不敢说,因为生产上的东西我也是个门外汉,我只是说两点。第一,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我们的宿舍楼,我了解了一下,这宿舍楼已经建成有二十几年了,而且这地皮还是租赁而来的,我刚才征求了一下方书记的建议,现在的第一步做法就是会投入资金,首先把这块地皮给收购过来,然后利用我们这块地皮,争取在三年之内造好两栋高标准五层的住宅大楼,从根本上改善和解决我们厂里职工的家庭住宿问题。

两栋大楼都是商品住宅房,也算是职工的福利房。我有个初步的想法,这福利房的预算面积为八十平方一套,单身职工可以三人一套房子,免费使用,但是水电自理。而有家庭的职工,可以花费两万来购买拥有,不过前提是不可以随意买卖转让,只要职工从厂里跳槽离职,那就算是放弃福利,我们要回收房子,但是会退回早前的购房款,只算这几年的租金,租金每个月三百。如果是职工年纪大了退休的,房子仍旧可以算是福利归他拥有,这样秦厂长你看如何?”韩易笑着说道。

韩易在来之前已经仔细考虑过药厂的后续发展,此时听得秦云龙问起,心中胸有成竹,丝毫不怵,侃侃而谈。

进入二000年,整个中海的房价已经开始有了较大的翻动,市区的房价开始了快速的上升,平均越过了五千大关,部分地区已经开始超过八千,就连松台这些地方,房价也开始攀过了两千至三千,如果是要靠药厂工人们那微薄的工资,想要住上好房子也不知是要到哪个猴年马月,就算是硬撑着头皮买下,那也是要吃苦受累,吃菜咽糠度日了。

这药厂有许多的大龄青年人,就是因为这个房子问题,一直解决不了终身大事,这也是让秦云龙和方宏两人平时甚为忧心的一件大事。

韩易这么做法,可以说是从根本上解决了在厂职工的住房问题,而且连带着还可能改善了厂里职工的终身大事,秦云龙还有什么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