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身边的电话再次响起,卜市明一看,正是女儿那个救命恩人的电话,刚接起来,就听到刚才通过话的那人声音急促响起:“你好,我现在到了手术室了,请问你在哪里?”声音虽然客气,但仍掩饰不住其中的焦急。

“好的,好的,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卜市明手里拿着电话嘴里一边应道一边匆忙往外走去,出了门口就见到对面走廊里站了有好几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正拿着电话四下张望,一幅焦急的样子。双方的距离有些远,看得不大清楚,卜市明招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几步,借着那走廊里的灯光定睛一看,却整个身子猛地一震,一下子傻愣在了那里。

那人也看到了卜市明这里的手势,急忙走了过来,等看到站在门口的卜市明,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来,阴沉着脸问道:“就是你打的电话?”

“是……是我!”卜市明此时已经全然懵了,脑子里热轰轰的象熬了一锅粥。

这个人他当然认识,乐云市大名鼎鼎的碧辉酒店的总经理曾庆华,他怎么会不认识?卜市明也是去过几趟碧辉酒店,曾庆华也曾在他们的酒桌上敬过酒,难怪卜市明早前怎么总觉得这电话里的声音这么的熟悉呢!

而更让卜市明心惊的是,站在曾庆华身后的竟赫然就是刚见过面没多久的洪昆,此时正一脸不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曾庆华也不说话,伸手接过卜市明手里的手机,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着站在身后的一个人说道:“余院长,又要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曾总客气了。”一个年纪大约五十上下,身材有些矮胖的人忙不迭地点头,却正是这人民医院的余院长。

洪昆盯着卜市明看了几眼,然后侧脸附在曾庆华的耳边轻言了几句,只见曾庆华原本和缓的脸色倏然一变,眼里精光毕露,就如同刀子般猛地向着卜市明逼视了过来。

被曾庆华这么一看,卜市明的心一下就如被双大手揪紧般,整个毛孔都竖了起来,脸上的冷汗刷地随之淌了下来!

“曾总,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得那样!”卜市明感觉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在呻吟。

“曾哥,你怎么来啦?咦,还有洪局长也来啦,你好。”正在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却正好解了卜市明的围。

随着曾庆华的眼光倏然一收,卜市明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就这么一瞬,背后竟然全湿了,冷汗横流。刚才曾庆华的眼光太可怕了,和平时所见那和善可掬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随着那眼神,一股凌厉的戾气毫不掩饰地发散出来,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到冰冷的惊秫。

那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只有手上不止沾过一次血腥的人,才有可能有这样的气势。

曾庆华的眼光收起,满身那凌厉的气势也随之散去,这个时候,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才都如释重负般,不约而同地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刚才他们的感觉和卜市明相同,感觉到曾庆华身上的那一股子莫名的让人心悸的压力,但因为他们不是曾庆华主要针对的目标,所以这感觉也就没有卜市明来得那么强烈,不过饶是如此,也让他们对曾庆华仍是心有余悸,看着他的眼神也不由得透出一股小心来。

洪昆是在公安口混了多年的人,对于曾庆华身上的这种气势可谓是感受最深,也明白这样的气势代表了什么,这就是所谓的杀气,而且实打实的是那种真实的杀气,而绝不是闹着玩的。通常这种杀气,也只有在那些个亡命之徒的身上才见过,洪昆却怎么也不能和那个平时看着文质彬彬温文有礼的曾经理混为一体。

就在刚才这一刹那,重压之下的洪大局长几乎就有着想拔枪的冲动了。

“碧辉的人,果然可怕!这曾庆华不过是碧辉下属一个地区级的经理,身上竟然会有着这么强悍可怕的气势,真是让人看不透。难怪在这条道上,没人敢动碧辉一根毫毛,除了碧辉背后的靠山是一个原因之外,恐怕还和碧辉下面的这么一批人分不开。”洪昆用着眼角的余光瞥着曾庆华的侧脸,心里暗忖。

洪昆只是知道,曾庆华是碧辉派驻到暖州市的一个地区代表,却不知道早年的曾庆华,在国外的时候一面读书,却又同时因为某些的关系,兼着海外某个华人社团的事务。

基本上在海外的华人,都是和着当地的华人社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的话,在那异国他乡,没有任何所仗恃,怕是钱没赚到,先就会被人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那些华人社团在海外的组成关系也是纷扰复杂,其中有早年漂流过海的过江龙,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明清时代,他们的后代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发展,凭着华人特有的坚忍的精神,逐渐扎根本地,扩展势力,他们也是当地华人中极有影响力的一群,多数担任着社团里重要的角色。还有的就是从国内近代各个纷争时期因为各种原因而去海外讨生活的人,他们中有的是旧军人、有旧中国帮会成员等等;另外还有的,就是近几年出去国外开眼界淘金的各式人等。而华人之间,也是分了不等,其中大陆人为最多,另外还有香港人,台湾人,东南亚的一些华侨移民。

近代中国国力羸弱,华人的地位不高,在海外讨生活岂是容易?就算是到了改革开放后的这些年,中国国力愈强,但是华人在那些地方却仍旧是属于弱势群体。这些华人社团不但是要和当地的势力相搏,更是时常和诸如越南,马来西亚、泰国、柬埔寨等一些东南亚的移民以及偷渡者为了各自利益时有冲突,另外还有俄罗斯、墨西哥等不同国家的势力,可谓是犬牙交错,分合不定。

在那个环境里,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让人信服。谁的拳头大,谁才有话语权,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信条。曾庆华在那里就曾为了争地盘,亲身经历参与过上百人捉对厮杀血肉横飞的大械斗,也曾和欧美等洲的黑手党、飞车党干过,还同毒贩打过交道,被人追杀过,也开枪杀过人,拿刀砍过人的脑袋。

可以想象,无论曾庆华在此之前是怎样的人,但是在那种境况下艰难生存了三四年,怕也是从骨子里对生命无限的漠视。

“呵呵,韩易,你没事吧?”曾庆华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却已经分明堆满了笑容。

如果不是刚才几个人身同感受,看着此时笑容可掬不着一丝痕迹的曾庆华,他们几乎是疑心自己起先所感觉到的是不是幻觉。

韩易手上打着绷带,用了一条护臂穿过脖子,把手臂固定了起来,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听到曾庆华的问话,韩易咧嘴笑了一下,前后挥了挥没受伤的那只胳膊,眨了眨眼笑道:“没事,就这里被刀划了一下,其实也就是破了道口子,小伤口又不深,可是他们非要搞得这么复杂,不但给我打了针,还包得这么严实,还让我不能轻易乱动。”

韩易正说着,从后面快步走来一个小护士,正好听到韩易说的话,又看到韩易的动作,便马上虎了脸对他喝道:“哎,哎,我说你这个病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流了多少血,这打针是为了防止感染破伤风,把你这伤口包扎好了是为了能够更快地痊愈。你还有话说了!”

这个小护士伶牙利嘴,一番话如放鞭炮般说得飞快,让韩易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好一阵无语,不过她的话虽然不怎么样客气,倒还是可以听出其中对病人负责的一种态度,韩易只好无奈地摸摸鼻子,待她说完,对她陪了笑脸说了声对不起,又道了声谢。

那小护士看来还不怎么领韩易的情,哼了一声,然后没好气地说道:“记住了,回去后注意伤口不能随便碰擦,还有,洗澡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能沾水,如果不小心被弄湿了,要嘛再来这里换药,要嘛就找个社区诊所重新包扎,知道了吗?”

“嗯,嗯!”韩易在这彪悍的小护士前,也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小高,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对病人的吗?”韩易心里不介意,站在曾庆华边上的余院长却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再说看那曾庆华对韩易的态度,怕不是普通的关系这么简单,便连忙出来呵斥道。

“啊!院长……院长好。”那小护士教训完韩易刚想转身走开,却没想到平时神龙不见首尾的院长竟然突然间冒了出来。

这当护士的,平时对那些病人呼来喝去的惯了,也根本就没把韩易当回事,没想到竟然会引来院长的呵斥,一时间顿时有些慌了,心想着这下完了,这人该不会是院长的什么亲戚吧?可怜这个月的奖金,看来是要泡汤了!

这叫小高的,是余院长一个朋友的什么亲戚,因此余院长也算是有点印象。余院长这出言呵斥,倒也是为了这小高护士好。谁不知道曾庆华是碧辉的老总,碧辉是干什么的?在许多人的眼里,碧辉怕就是乐云市最大的黑社会了吧!虽然说碧辉一直保持着低调的特色,也没听说过碧辉有过哪些恃强凌弱横行无忌的行为,但是就外界的传闻,老百姓也区分不出这灰色产业和黑色产业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在他们眼里,恐怕能够堂而皇之开场所的人,都是黑社会罢了。

至少,这个余院长就是认为了。这个受了刀伤的年轻人很明显的就是和曾庆华关系密切,这小高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这种人,要是一不小心,那可是要吃大亏的,到时候余院长也在他朋友面前不好交代。

曾庆华看到韩易的样子,虽然脸色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灯光的关系,看着有点发白,不过这样子总体的精神头看着还不错,也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看着韩易在那小护士面前吃瘪,倒也没有什么恼怒,反而是看着韩易被那小护士好一顿训斥,难得看到他有这么灰头土脸的时候,不觉好笑,心情大好之下,就摆了摆手开口笑道:“余院长不要责怪了,说起来,还是应该谢谢这位护士小姐帮忙照顾了我的兄弟,也谢谢余院长百忙中能抽空赶来。”

那余院长原本也就是做个姿态,听的曾庆华这么一说,谦逊了几句,也就借势下坡,连忙挥了挥手让那小护士先退了下去。

那余院长也是个有眼力的人,看着这么些人就这么站在走廊上说话也不是个事,就开口说道:“几位还是到我的办公室里再慢聊吧!”

到了余院长的办公室,这人民医院果然是个油水足的地方,看那院长的办公室,竟然足有八十多个平方,除了办公室,还带有休息的套间和茶水接待室,所有的装潢可以看出非常的精致,富丽堂皇。

曾庆华、洪昆、还有刘善平和韩易,都一起随着余院长到了他的办公室。卜市明心里发虚,本想早点避开,不过思忖这下,觉得这误会不能不解,真不声不响走了,怕是结果更糟,也只能硬着头皮随他们一起过来了。“余院长,我看你这办公室这档次,呵呵,怕是要赶上这市长办公室了吧!”曾庆华进了门,四下扫了一眼,呵呵笑着打趣道。

余院长闻言有丝尴尬,连忙嘻嘻笑着道:“曾总真是爱开玩笑,碧辉是乐云市最高档次的场所,曾总见多识广,我这办公室能入得曾总的法眼,这档次也升了一格。”这余院长也算是会说话的人,几句话就消除了尴尬,还附带着不露痕迹地小小恭维了曾庆华一下。

几个人坐下了以后,曾庆华对着韩易问道:“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