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双眼,看着那边两个公主、皇子打扮的契丹少年,咬牙爬过去,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口中嘶声叫道:“大辽国的皇子殿下!这贼子本是我南朝逃犯,曾孤身闯进皇宫中欲谋刺南朝皇上和太后,罪在不赦!皇子殿下若能命人将他擒下,送回南朝,我南朝上下,定感激不尽!”

他这一声叫出来,倒让兴平公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罗大成,想不到他不是南朝派来的奸细,反倒是刺杀南朝皇帝的要犯,这倒让她刮目相看。

她身居契丹之地,耳濡目染,最敬重的就是英雄豪杰,今天听到罗大成曾去刺杀南朝皇帝,不怕反喜,瞪大一双美目,盯着罗大成不放。

一喜罗大成不是南朝奸细,自己和弟弟的安全便有些保障,至少不必担心他掳劫弟弟去南朝邀功请赏,毕竟刺杀皇帝的大罪,都要诛九族,哪能这么容易就赦免的;二喜自己终于看到这样的豪杰,身为宋人,居然敢一个人去倒行逆施地行刺大宋皇帝,只可惜听那断腿宋人的话意,还未曾刺死,不然的话,对自己本国将会大大有利。

她终究是少女心性,只觉得看到这样的豪杰而高兴,却不想如果有人来刺杀自己家人,那岂不也是刺杀皇室子弟么?

她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得喊杀声响起,从大门处滚滚传来。

刺耳的惨叫声震天响起,守卫大门的护卫们被闯进来的壮汉们挥刀斧奋力砍倒,大步冲进门中,朝着兴平公主等人狂奔而来,口中发出狂暴的嘶喊,仿佛一群疯狂的猛兽一般。

兴平公主大惊失色,指着罗大成尖叫道:“你还带了同党来吗?呸!可恨的南人!”

闯进来的那些人,却都是契丹人的装束,挥舞着锋利的刀斧,放声大吼道:“奉宰相萧浞卜大人令,斩杀耶律宗真,以绝祸患!”

就这样大叫着,无数狂暴壮汉大步飞奔,冲进院中,朝着那些护卫们乱挥刀斧,当场残杀无数辽兵,俱都惨叫着跌倒在地。鲜血迸流,将地面染红。

罗大成与兴平公主姊弟面对面站着。恰拦在那些人前进的路上。那些刺客冲到他面前,也不多问,举起刀斧,就朝他猛劈过来。

罗大成冷哼一声,手中刀疾速挺起,闪电般地向前狂搠。噗地一声刺透一名壮汉的胸膛,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刺客身上,将他们撞得满地乱滚,惨叫不绝。

余下的刺客见状,更是不由分说,举起刀斧便狂劈乱砍,只欲先将他劈碎,再去杀了耶律宗真姊弟。

罗大成哪里是肯束手待毙的人。既然见人来杀自己,也就不跟他们客气,当即厉啸一声,钢刀紧握在手,漫天狂挥而出。但见寒光席卷而来,那些冲上来的刺客手中刀斧还未及接近他的身体,便被战刀重重劈在身上,整个人都被劈飞出去,凄厉地惨叫着,身上刀伤深及内脏。骨肉皆断。倒在地上嚎叫打滚不迭。

剩下的人见状,更是大惊。俱都视罗大成为强仇大敌,放声嘶吼着,都围上来攻击罗大成,口中还不干不净地大骂,道是要将这条皇家的狗剁碎了去喂狗。

偶然也有几个绕过去追杀耶律宗真,却被兴平公主拔剑挡住,当即只听丁当之声大作,刀剑相交,寒光迸射,战得极是激烈。

罗大成本是来报仇的,心中怒火本炽,现在被这群人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大喊着要将自己剁碎喂狗,不由大怒,怒吼一声,周身罡气暴起,手中钢刀漫天狂挥而进,刀罡炽烈,重重斩在那些人的刀斧上,沉重的巨力霎时将他们击得向后摔倒,口中鲜血狂喷,被罗大成赶上去补上一刀,登时了帐,怒刃狂挥中,头颅振天飞起,霎时间杀得尸积成堆,人头乱滚,鲜血积成血泊,场景惨烈非常。

那名姓韩的首领刚率人杀散了护卫兵丁,见罗大成凶猛,立即带部下冲上来,举刀便砍,刀锋上,亦有刀罡暴出,森然慑人,直劈罗大成的顶门。

罗大成森然怒笑,右脚向斜前方跨出一步,霎时躲开他的战刀,自己提起真力,钢刀疾速横扫,在他不及变招之时,便已重重砍在他的左肋下。

喀嚓一声,肋骨断折。韩姓首领那浅薄的护体罡气霎时被刀罡击散,刃锋闪电般地劈断肋骨,直向胸中砍去,沿途喀喀疾响,也不知劈断了几根肋骨,一直劈到胸骨处,将他半身劈裂,染血肺部,亦从巨大的裂口冒出来。

面色黝黑的大汉仰天而倒,满脸凄厉痛楚之色,直到临死,还不敢相信以自己多年所学之威能,竟然一招不过,就被人当场杀死!

陡见首领死去,余下的人都大惊失色,放声大吼,恐惧至极。

那作为副首领的精瘦男子心念电转,放声叫道:“宰相萧浞卜大人有令,立即带上所有还活着的同伴撤离,不可丢下一名同伴,有失义气,违者处斩!”

号令一出,那些大汉便舍生忘死,冲上去背起那些还未断气的同伴,回头便跑。

罗大成一怔,想不到刺客还这么有义气,便不上前追杀,任由那些人抱着半死不活的同伴逃去了。

见他们扬长而去,兴平公主气得俏脸通红,持剑上前追杀,却被罗大成一把拉住,好心好意地劝说道:“你一个人追上去,送羊入虎口吗?”

兴平公主心中怒气无法发泄,抬起玉足来,狠狠一脚跺在他的脚上。罗大成倒也不闪避,提起真气运在脚上,果然被她一脚跺得不甚疼痛,心里却想道:“她也会来这一招!记得我从前的女朋友”

想起从前那个世界的旧事,罗大成心下黯然,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兴平公主见他不避不让地受了这一脚,心中怒气便消了大半,又听他叹息,不由好奇道:“你叹什么气?”

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失威仪,便板起了脸,冷冷地道:“谁让你放他们逃走的?这些人胆敢来刺杀太子,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罗大成苦笑道:“那我是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说完也不再理她,挺刀便去庞克行面前,也不管他断腿处流血成泊,只站在血泊之中,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怒喝道:“庞克行!你这狗贼,设下陷阱,骗我落入辽军埋伏,害我兄弟惨死。这笔帐该如何算?”

庞克行已经是气息奄奄,染血双目中,看着罗大成狰狞地面容,想到自己居然落到如此惨境,被仇家抓住如此折辱残害,不由悲从中来,陡然张开嘴,放声大哭起来。

罗大成倒没想到他会哭,不由一怔,再加上刚才已经血腥残杀了一场,心中怒气微消,踩在他身上沉吟着,琢磨下一刀该往哪里砍才好。

兴平公主却拍手惊叫道:“这个人我认识!他不是你们阳武寨的副将,叫庞什么的吗?”

她被罗大成擒拿时,曾在寨中见过庞克行一面,总觉得他贼眼溜溜,在自己身上乱看,还偷偷地跟她说些调戏的话,若不是碍着有女兵守在身边,只怕还要动手动脚,心中早就怀忿,咬牙道:“你这贼子也有今日!”

想起二人在阳武寨的身份,兴平公主恍然道:“原来你是为了他陷害你,逼死你兄弟,才来我大辽追杀他的不知道你死掉的兄弟,是那天我见到的哪一个?”

罗大成咬牙不语,兴平公主倒自觉失言,慌忙掩住了口,只怕引起了他的伤心事,心中不由内疚。

辽人最敬佩的,就是这样快意恩仇的英雄豪杰,眼见得罗大成为了给兄弟报仇,不远万里前来追杀,从宋境一直追到辽国上京,甚至还为了给兄弟报仇去刺杀南朝皇帝,兴平公主不由一股敬佩之意涌上心头,看着罗大成杀气冲天的身体,不由感觉到,他的身影越来越是高大,几乎填满了自己心胸,毕生之中,未曾见过如此豪杰。

她想了想,忽然拍手道:“你不是恨他吗?我去叫几个刽子手来,把他凌迟处死,替你兄弟报仇,就当是治他身为上官,却生毒计残害同袍之罪!”

罗大成一怔,未及回话,就听她大声叫道:“来人!把这人拖到地牢里去,先替他止血,再找几个刽子手来服侍他,不要让他死得太快!”

侥幸未死的护卫们从暗处钻了出来,走到那半身染血的武将身边,就要抬起庞克行,向地牢里去了。

罗大成倒被她弄得惊诧不已,看着这美丽少女,只觉她眼中野气甚浓,果然是北方蛮族之女,亦生在残酷皇家,对这等血腥之事也说得如此自然。

刚才与他交手受伤的冯家奴、喜孙在刺客刚闯进来时,就趁乱躲到一旁,现在看兴平公主与他化敌为友,说得甚是热络,便也钻出来,向罗大成打躬行礼,称颂他本领高强,救了太子与公主性命,将来必然会受嘉奖,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罗大成苦笑摇头,见这些人如此客气,也不好拔刀杀了他们,正在犹豫是不是该拦住那些护卫,不让他们把仇人抬走,兴平公主却一把拉住他,眼睛闪闪发光地叫道:“你本领这么好,不如给我做护卫,怎么样?”

罗大成愕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兴平公主却是一脸的兴奋,抓住他的手臂,欢呼雀跃道:“冯家奴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若有你做护卫,还有谁能伤得到我?”

冯家奴和喜孙都露出错愕的眼神,盯着她放在罗大成身上的纤纤玉手,脸色都有些异样。

兴平公主有些觉察自己失态,慌忙把手从他手臂上拿下来,脸色羞红,忽然想起从前在战场上被他擒住时,却是他有意占自己的便宜,这些年来还未曾有男人像他这般碰过自己身体,不由羞恼,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罗大成却也想到了那一幕,看她生气,不由有些心虚,苦笑道:“兴平公主,你是辽国的公主,我却是从南朝来的,怎么可以做你的护卫?”

兴平公主转转眼珠,腮边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轻声笑道:“既然你不愿意,就送你回南朝好了!反正你是南朝人,又刺杀过皇帝,想必南朝一定会善待你吧?”

罗大成脸色微沉,正要拂袖而去,兴平公主却又突然拉住他的衣衫,软语央求道:“你把冯家奴和喜孙都打伤了,他们是不能保护我和弟弟了反正你已经不能回南朝了,就留在上京帮帮我,好不好嘛?如果你不愿意在这里呆太久,先做一个月的护卫,以后再决定到哪里去,好不好?”

罗大成一怔,被她这样的变化弄得有些惊奇,却见那个苍白瘦弱的男孩也走上前来,恭敬地躬身行礼道:“好汉!我耶律宗真在此诚恳请求,请你留下来,保护我和姊姊的安全,好不好?”

罗大成举目凝视着他,心里明白,这就是未来的辽兴宗了。

想起从前在历史上读过的关于辽兴宗的事迹,他掌控辽国多年,一直与北宋保持着和平,却是性格软弱,被母后所欺,纵然被她施阴谋毒害也终究不肯下手除去母亲,罗大成不由心下微软。毕竟是千古一帝如此向自己恳求,若是不答应,也太不给古人面子。

只是自己兄弟,终究是被辽将射杀的。而且辽国之强横,待边境宋人、治下百姓的残酷,在他面前做下的一桩桩血案,都让他心生怒意,视之为寇仇,早有攻击辽国之心。虽然个人力量不足,但若一心向那个方向努力,怎知有朝一日,自己不能给予这凶暴之国以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