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犀部的首领曷鲁正在家中饮酒作乐,忽然听到喊杀声起,不由大惊,匆匆穿好衣甲,拿着大刀骑马从家里冲出来,迎面正撞上罗大成率领骑兵驰来,不由大叫着举起大刀,纵马冲向众军围护下的罗大成。

罗大成纵马而出,擎起长弓轻轻拉开,嗖的一声射出一箭,将他**的战马射翻在地。

曷鲁轰然摔倒,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未来得及举起大刀,罗大成已经催马驰来,挥舞长弓,猛地咂在他的头上,将他的头盔砸得凹下去,脑中轰然巨响,当场扑倒在地,昏迷不醒。

数千华烈部骑兵在村落中纵马狂驰,大声呼喝,命令这些党项人投降,凡是不肯投降的,都被锋利的钢刀狠狠劈下,当场乱刀砍杀。

正规军队的威力,在这边远村落中显现出来。想要反抗的青壮年都被斩杀或打翻,剩下的不得不跪倒在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整个村落,被华烈部的骑兵迅速控制。男女老幼都被从家中驱赶出来,在骑兵中的党项战士的命令下,不得不大声说出效忠华烈部的话语,发誓从此并入华烈部,绝不会再有反叛之意。

他们被迫翻出家中的财物,装上马车,带上财物,被骑兵们驱赶着向北方走去。

当曷鲁醒来后,面对着整个部落都被攻占控制的局面,也只能无奈地表示投降,并宣誓效忠华烈部,帮着华烈部劝降那些离开村庄还未回来的青壮年战士们。

战斗很快地结束,但它带来的影响,却遍及党项人的居住地。

交好李元昊的联盟迅速瓦解。谁也不愿意自己的部落外面突然出现华烈部的强悍骑兵。各党项部族的首领纷纷派出使者向罗大成谢罪,希望能与华烈部保持友好的关系。

罗大成也不想做得太过份,毕竟戈壁一带的党项势力盘根错节,不是轻易能够清除地。现在,与宋国之间的道路已经打通,初步的目的已经达到,而剩下的,可以交给卫慕山喜,让他去规劝各部落党项首领,让他们心向华烈部,渐渐地融入华烈部的联盟中来。

尤其让他不能专心南向的原因是,在草原上,控制北阻卜和西北阻卜的两大汗王已经联合起来,正在整修武备,向着华烈部的地盘侵犯,显然是要全力攻击华烈部,以确立草原上的霸权了。

他们这样做,却是得到了辽国上层的支持。辽国那位自立为皇太后的萧耨斤与兄弟萧孝先也不是傻子,清楚地知道三皇子自立为帝,有着罗大成在里面插手的缘故。而华烈部对辽国一向充满敌意,此事可为明证。

既然辽国内乱,不能腾出手来对付华烈部。那么就只能假借西北阻卜国与北阻卜国的两位属国大王的兵力,夹攻西阻卜国。将这一祸患彻底消灭。

而草原上的第一高手,兽神萨满也也明确地表示支持这两位汗王。不能让汉人主宰草原。倒向宋国一方,成为宋国的附庸。在各方势力的努力下,两大汗王联手攻击华烈部,已成定局。

虽然现在还未真的动起手来,但小规模的冲突。已经持续不断。华烈部必须留下大批军队在北方,以防不测。

而在这时,李元昊也在西域一带发动大军,攻击南方的吐蕃部落,大胜而还,将青海一带的地盘,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

由于得到了甘州,在玉石贸易上获取了庞大的财富,军费已经不再让李元昊头痛。而甘州地下宝藏中的大量兵甲,也让他组成了强大的党项军队,横扫西域各大部落。兵锋所指,西域一带无人可与相抗。

辽宋两国都视西平王为自己的藩属,而辽国更是处于内乱的阶段,两大强国都不打算对兴州用兵,在历史上,这也正是李元昊发展势力、彻底控制西域的天赐良机。

但是北方强邻的步步相逼,让李元昊惊怒不已。当西阻卜国将自己的势力延伸进入阿尔泰山以南的戈壁地区时,让李元昊隐约间,仿佛感觉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要化为泡影了一般。

深夜,兴州西平王府。

李元昊面色阴沉,坐于桌案之后。而在他的对面,则是他的亲生母亲,王妃卫慕氏。

房间的门口,被他忠心的部下牢牢看住,不让任何人进出。而在房间里面,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默默地看着母亲,李元昊终于开口,声音阴冷慑人:“母亲可曾听说,你的好兄弟卫慕山喜在北边做的好事?”

现在的卫慕氏,已经比从前憔悴了许多,头发花白一片,漠然看着自己的儿子,用苍老的声音,平淡地说着:“我听说过。

他已经率部落到了西阻卜国,现在被那一国的大王封为千户。“

李元昊轻轻咬牙,恨声道:“那你可知道,他已招降了辽国边境多个党项部落,并派人到兴州来,与各大部族互通消息,让他们和华烈部联手,反叛我李氏?”

卫慕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颓然问道:“我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李元昊淡淡地微笑着,眼中寒光闪烁,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一壶酒,轻轻倾过,将壶中酒倒在杯中,溅起点点滴滴,洒落上桌案上。

他的手冷凝如铁,悬在空中丝毫没有颤抖,等将酒杯倒满,双手捧起酒杯,奉到卫慕氏面前,沉声道:“请母亲满饮此杯!”

卫慕氏低下头,看着那酒的颜色,苦笑道:“是毒酒吗?果然是元昊啊,这么多年过去,心性还是这么狠!”

李元昊面色不变,淡然说道:“卫慕家的力量太强,根基牢固,纵然现在已经离开兴州。隐含的力量还是不可小视。而母亲与卫慕山喜有骨肉亲情,若我率兵离开兴州时,卫慕山喜潜回兴州,与母亲在兴州据城自立,我大军在外,又如何回救?”

他突然拜倒在地,长跪不起,昂然朗声道:“为我李氏昌盛,请母亲饮下这杯酒!”

卫慕氏苦笑着从他手中接过毒酒,放在唇边,忽然停下,问道:“你父亲如何?你是不是还打算弑父夺位?”

李元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唇边毒酒,随口答道:“父亲已经老了,身体病弱,不如离开兴州,回归故里,做个太上皇好了!”

“太上皇?”卫慕氏苦笑道:“元昊还是这么有雄心壮志。你可知道称帝之念一起,将要有多少党项人和宋人战死疆场?”

李元昊淡然冷笑,寒声道:“若想创立党项人的万世基业,死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门外。语带杀机,沉声道:“母亲这样东拉西扯,可是等父亲赶来救你吗?”

卫慕氏苦笑摇头,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李元昊半晌,忽然举起酒杯。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剧毒迅速渗入她的身体,卫慕氏的脸色变得灰败。扑倒在桌案上,痛苦地抽搐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门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吵嚷声,李元昊抬起头,从那惶急的声音中,分辨出了父亲熟悉的语声。

“放他进来!”李元昊大声喝道,向着门外的卫兵发下了命令。

西平王李德明快步冲进了房间,脚步踉踉跄跄,满脸惶急之色,花白的头发披散开来,胡乱搭在肩上,已经是一副苍老模样,不再复有当初豪雄气概。

李元昊跪在桌案后面,冷漠地看着已经丧失权柄的父亲。而在对面,母亲的尸体横在这一对父子中间,已渐渐冰冷。

李德明容色惨白,扑通跪倒在地上,颤抖的双手伸向卫慕氏的身体,试探着她的鼻息,眼中射出绝望的目光。

李元昊冷眼看着他,并不说什么,只是手已按上腰刀,提防这老王在绝望中暴起伤人。

李德明一脸呆滞绝望的神情,缓缓地转过脸来,呆呆地看着李元昊,忽然张开嘴,疯狂大笑起来,随即又是猛烈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直咳出血来,喷洒在卫慕氏的身体上面。

这苍老的王者一边拼命地咳嗽,一边拍案嘶声大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李德明一直心慕中原文化,希望能有一个孝顺儿子,结果却生了你这狼子,你倒真是流着党项人的血啊!”

李元昊面容冷漠,寒声道:“父王,我党项人自然要象个党项人的样子。身穿汉服,做宋人打扮,托庇于宋国荫下,岂不有堕祖先的威名?父王今日将权柄交于我,我李元昊定要兴盛我李氏一族,让党项人的威名响彻天下,西域一带,定将是我党项人所有!”

听着儿子的雄心壮志,李德明疯狂地大笑着,抱紧亡妻的尸体,一边咳嗽一边大笑,终于被咳出来的血呛到,堵住喉管,再喘不过气来。

苍老瘦弱的身体抽搐着,已经翻白的眼睛瞪大看着李元昊,唇边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李德明软软地倒在地上,紧紧抱住卫慕氏,终于闭上双眼,瞑目辞世。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党项的新兴王者,终于确立了他西域霸主的地位,在兴州城内,再也无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

房间中,一片死寂。李元昊跪在桌案后面,冷漠地看着他父母的尸体,面容僵硬,仿若石刻的一般。

他默默地跪在地上,任由时间流逝,直到太阳东升,将灿烂的阳光,洒到这已由他彻底掌控的兴州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