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没想到DR.CANG还有后院起火的时候,在课堂上倒是一点看不出来,总象个常胜将军,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到了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似的。她好奇地问:“DR.CANG家里的事,你怎么知道?他对你讲这些?”

“他怎么会对我讲这些呢?是他的老妈,跟我婆婆都是CHURCHGOER,两个人总在一起嘀咕媳妇的坏话。”木亚华开玩笑说,“所以老康见了我就有三分怕,因为我知道他的家丑。”

安洁也开玩笑说:“DR.CANG这么懂算法,不能写个ALGORITHM,把他家的婆媳问题给解决了?”

木亚华很内行地说:“估计他ALGORITHM还是写得出来的,就是执行起来太TIME-CONSUMING了,虽然INPUT只有一个老妈,一个媳妇,但是RUN出结果来恐怕要一辈子的时间。”

从那以后,安洁再看DR.CANG的时候,敬佩当中就夹杂了一点同情,总觉得他虽然在课堂上呼风唤雨的,但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忧郁一样。看来事业家庭是缺一不可,缺了哪一样,生活都不会幸福。

而聂宇这边,她是越来越看不顺眼,觉得聂宇不仅人穷气大,而且真的有故意张扬之嫌。她开始有意识地躲避聂宇,下午下课之后就跟木亚华的车走。刚开始聂宇也跟着坐了几次木亚华的车,但每次木亚华把聂宇送到家,转身就把安洁车跑了,不是把安洁带着一起去学校接女儿,然后去吃麦当劳,就是把安洁车到自己家里去吃饭,总之就是不让安洁在吃饭的时候回住处。

聂宇到安洁住的地方等了几次,都是一等半小时也没见安洁回来,聂宇只好回自己的住处。周末的时候,聂宇把安洁堵住了。那天安洁还没起床,聂宇就在敲她的门,说要带她去学开车。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疏远聂宇,就磨磨蹭蹭地老不起床,以为聂宇等不及会走掉。结果等她打开门时,聂宇还在门外,她只好让他进来。

聂宇也没问什么,一如既往地帮她做早饭,然后两人去练车。练了一会,聂宇问:“你是不是在躲我?”

“我躲你干什么?”

“是不是——木亚华对你说了什么?”

“她对我说什么?”

她发现这种以问作答的方式很好,每次她一反问,聂宇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后来两人除了说开车方面的话,其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尴尬地练了大约半个小时,她推说还有事情要办,让聂宇把车开回来了。

聂宇被她这样冷处理了几次,就不再来找她了,搞得她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以为她在跟聂宇谈恋爱了,免得把别的追求者都吓跑了;失落的是聂宇还没遭到明确的拒绝就停止了追求,让她很没面子。她还从来没遇到过死打烂缠的人,不知道是自己吸引力不够,还是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太强了。

木亚华知道后,先把自己狠狠赞扬一番:“怎么样?我料事如神吧?我知道聂宇这样的人经不起我的游击战术,躲他几回,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木亚华好像是怕安洁心有不舍一样,补充说,“他这样的人不值得留恋,你知道他对别人怎么说?他说他只是看你新来,帮帮你,哪里知道你自作多情,以为他在追你。他说他有女朋友,怎么会做脚踏两只船的事?”

安洁听说聂宇在外面这样说她,心里对聂宇残存的那点内疚一扫而光:“他怎么能这样瞎讲?我什么时候以为他在追我了?真不知道是谁在自作多情。”

木亚华安慰说:“你别担心,我会帮你物色合适的人的,肯定比聂宇强。”

她有点不快地说:“我最不喜欢别人帮我介绍男朋友了——”

木亚华附和说:“我也是,总觉得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在是什么社会?又不是封建社会,哪里还用得着媒妁之言?我年轻的时候,从来不去见那些别人为我介绍的人,一心要自己爱上的那种,不过你看看我现在落得什么下场?”

木亚华大约是发现自己不仅扯远了,而且扯到相反方向去了,马上打住,改口说:“B大中国人多,男生尤其多,很多都是没女朋友的,慢慢找,肯定能找到合适的。”

这话她也不喜欢,听上去好像她很着急找对象一样。她渴望爱情,但是她见不得别人把她当急于出嫁的老姑娘来同情。她闷着不吭声,木亚华也知趣地不再提这个话头了。

过了几天,乌钢来找她借算法课的教材去复印。她脱口说:“你这么久没来借书,我还以为你不借了呢。”

乌钢说:“怎么会不借?只不过前段时间作业还没布置下来,所以用不着书。现在老康布置作业了,五道题有四道都是书上的,没书哪行?”

安洁不太情愿地把书借给了乌钢,叫他尽快复印了还给她,因为她也要开始写作业了。乌钢一口答应,而且果真很快就把书还给了她,说是抽了一个夜晚,趁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偷偷把这学期要上的那几章复印了。

安洁看了看自己的书,还好,没弄得乱七八糟的,看上去象没复印过一样。

周末的时候,乌钢打电话来说想请安洁今晚出去吃饭。安洁推脱了两下,但乌钢说一定要请,不然他就食言了,她不好再推,就答应了。

晚上,乌钢开着车带她去吃饭,先问她能不能吃辣,说如果能的话,就去一家川菜馆,那里的川菜很正宗,太正宗了,在这个四川人不多的城市快要站不住脚了。

安洁不光能吃辣,简直就是爱吃辣,特别是听人说吃辣椒能减肥之后,就越发爱吃辣椒了,每次吃得唏嘘不已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肥肉细胞又辣化了不少,变成汗挥发掉了。

于是两人去了那家川菜馆。安洁点了一个红油肚丝,乌钢点了一个水煮肉片,还点了一个榨菜肉丝汤和一个酸菜鱼,叫了两瓶啤酒。

她问:“你是四川人?爱吃辣菜?”

“重庆人,从小吃辣,吃惯了。”

她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很符合她对重庆人的印象,白,瘦,腿长。听说重庆是个山城,出门就爬坡,所以爬出瘦长的好身材来了;又听说重庆雾大,所以人们受日光照射少,皮肤很白。她随口问:“听说重庆的妹子都长得很漂亮?”

“嗯,重庆妹子的漂亮在全国都有名,”乌钢笑着说,“我那天在迎新会上看见你,还以为你是个重庆妹子呢,后来听你自我介绍才知道你是E市人。”

她听出他话里的恭维,很开心,但没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在心里胡思乱想,莫非要来个“借书奇遇”?不过乌钢好像是太瘦了一点,完全没肌肉的感觉,跟她姐夫比好像差着一两个档次,只能说比聂宇强。但乌钢的五官又比不上聂宇了,因为乌钢眼睛不大,眉毛不浓,加上戴着眼镜,搞得相貌非常一般,太一般了,丢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两个人边吃边聊,聊了一阵各自的家乡,话题就飘洋过海,转到目前读书的事上来了。乌钢说:“老康这次布置的作业好像很难呢,我完全看不懂,等你把作业做完了,借给我抄抄吧。”

她以为乌钢在开玩笑,就笑着说:“你还用抄我的作业?我是刚来的,什么都不懂,你是老前辈,在这个系呆的时间不短了吧?”

“我在这个系呆的时间是不短,但我怎么能跟你比呢?你是科班出身,我是半路出家——”

“你也是半路出家?你以前学什么的?”

“你看我象学什么的?”

她抬起头来打量乌钢,发现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把她看得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吃了辣的缘故,乌钢的脸有点发红,嘴唇也发红,连眼皮都有点发红,本来白净的脸,染上这么几朵红云,虽然略欠阳刚之气,但也很有几分英俊,是越剧里那种女人反串男角的英俊。

她把头低下去,用筷子在自己盘子里划拉,听见乌钢提议说:“你猜三次,猜中了我把这瓶酒干掉,猜错一次罚你喝一杯。”

她知道自己喝几杯啤酒不会怎么样,就答应了。她看他文弱书生的样子,又说不会做老康布置的作业,就往文科方面猜:“学外语的?”

“错!罚你一杯。”

她喝了一小杯啤酒,吃了几口菜,接着猜:“学——法律的?”

“我要是学法律就不会来读这个电脑硕士了。再罚一杯!”

她不肯再猜了:“算了,我猜不出来,还是你自己说出来吧。”

“我说了你肯定不相信。”乌钢卖了一会关子,才肯说出来,“告诉你吧,我是学体育的。”

她哈哈大笑:“你太会骗人了!你是学体育的?我不相信,你——学体育哪方面?篮球?还是排球?”她想不出学体育怎么还用做硕士博士,或者说体育这种学问怎么能在教室里做。

乌钢等她笑够了,才解释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体育。我在教育学院做运动心理学的博士,不过我也挺爱打篮球的,是B大中国学生篮球队的队长,明天我们跟B工大的中国学生赛球,你来帮我们助威吧。”

这可真的有点令她对乌钢肃然起敬了,看他文弱书生的样子,居然是篮球队的队长,看来真是人不可貌像啊。

乌钢给她倒了最后一杯酒,拿起还剩一半的瓶子,提议说:“我们干了吧!”

“你待会要开车,能喝这么多吗?”

“没关系,多坐一会再开车就没事了。”

两人吃完之后,没立即离开餐馆回家,乌钢说最好等他脸上的红色褪了再开车,免得被警察抓住罚款,于是两个人又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乌钢叹息说:“我这个专业可以说是百无一用,国内国外都找不到工作,所以只好加修一个电脑的硕士。问题是现在电脑硕士也不好找工作,像你们读博士的,以后还能进大学做FACULTY,像我们这样读硕士的,而且是半路出家,没有电脑工作经验的,在美国很难找工作。”

“那你当初干嘛学电脑呢?”

“我开始学的那会,电脑的就业市场还是比较好的嘛,但是我要拿教育学院那边的钱读书,就不能放弃那边的学位,只能两边挂着,结果每学期只能修一两门电脑课,光补那七门课就花了我很长时间——我现在想去学MBA,但是MBA很难拿到奖学金。”

“你不是可以在教育学院拿钱吗?”

“我在教育学院拿了四年的钱了,那边对博士只支持四年,所以——没什么指望了。”

她劝他:“还是把电脑的硕士读完吧,已经读了这么久了,不拿学位也不合算了。再说,也许过一两年电脑就业情况就好转了呢?”

“HOPESO。”

第二天,乌钢来叫安洁去看他们的篮球比赛,她觉得自己是B大的中国学生,遇到这种场合理应去助助威,而且她也想看看乌钢这个她心目中的小白脸在篮球场上是什么样子,于是就跟乌钢的车来到学校体育运动中心。

球赛是在一个室内球场里进行的,两边学校都来了不少人助威。安洁坐在看台上,看见一身短打扮的乌钢,穿着蓝色的背心短裤,越发衬托得四肢雪白。但他在赛场上奔跑如飞,还不时地吆喝指挥,居然很有一股雄风。

她自己创造了一个词来形容乌钢:“动感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