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上的刘尚感觉很奇怪。这个刘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他不鸟自己吧,可是他又给自己出谋划策,说他要投奔自己吧,可是这个人却又当面拒绝了他,绕是刘尚经历这么些日子的磨炼,这心里也被搞糊涂了。

看到刘尚那疑惑的眼神,刘巴突然笑了一下,他本来就是个美男子,这一笑下去,颇有些令山景增色的韵味。

可是在刘尚看来,这刘巴的笑容却是有一股阴森的味道。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长久的厮杀,对于危险,刘尚已经有了一种本能的直觉。

刘巴笑着笑着,突然嘴角却露出一抹苦涩,他抬起眼睛,看了刘尚好一会,最后又垂了下去。

“辅国将军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愿闻其详!”

刘尚表情很严肃,他知道,刘巴一定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消除自己疑惑的理由。

“那还是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在荆州游学。”刘巴的眼神突然变的很忧郁,

“那时候,也是袁公路进兵南阳的时候。南阳富庶,又与汝南相隔不远,袁氏在那里的影响力极大,几乎是袁术一到南阳,各县的官吏纷纷归附,只有南阳太守张咨对袁术不加辞色。甚至,双方差点发生战争。”

这可够远的。刘尚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对于诸侯讨伐董卓,他也就知道一个三英战吕布之类的故事,这南阳的情况,却是并不清楚。

“好在那时候董卓还在,大家的所有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了洛阳,袁术也不敢公然的攻打张咨,所以,他只能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刘尚吃了一惊,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孙坚!

“就在那个时候,孙坚出现了!孙坚从长沙出兵,一路上杀到南阳,因为军粮缺乏,所以向那张咨借粮。可是张咨因为孙坚杀了荆州刺史,记恨那孙坚,并没有答应这件事。于是孙坚暗中听从袁术命令,借张咨勾结董卓的罪名杀了他。”

“事情,恐怕不是表面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简单!”刘巴咬牙切齿,“那张咨不过一个太守,手中兵马不满两千,若是背后没有人撑腰,怎么敢同袁家对抗?”

“可是那刘表在支持张咨?”刘尚问道。

刘巴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刘表,当时刘表刚好出任荆州牧,南阳是荆州的管辖范围,又是荆州最为富庶的地方,刘表怎么肯让眼睁睁的看着袁术吞下这块肥肉!”

刘尚有些糊涂了,他忙叫道:“等一等,说来说去,这刘表与袁术当年争斗南阳确实激烈,可是为什么又与你何关?”

刘巴笑了,笑的有些苦涩,他叹了口气,道:“是啊,他们争夺他们的,又与我家何关,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家父当时正是江夏太守。江夏也是富庶之地,广有钱粮,袁绍号召天下起兵的时候,家父虽然没有出兵,可是却对各路人马供应了大量的钱粮,就是那孙坚,也得到了家父的许多的军粮。也正是因为此事,刘表对家父十分的不满。”

“但是不满归不满,我家在荆州,还是很有名望,刘表初来乍道,也不敢冒然的出手,所以,他也来了一个借刀杀人。就在孙坚杀死张咨不久,南阳等地开始流传家父资助孙坚攻打张咨的流言,随后,家父突然接到刘表的命令,派兵前往襄阳协助剿匪,哪知道,江夏的兵马刚刚出境,一伙贼人却是突然出现在江夏城中,家父兵少,当场阵亡,好在我与母亲那时候住在襄阳,才幸免于难。”

刘尚眉头微皱,“也许是真的有人要替张咨报仇呢?虽然那时候刘表调兵有些奇怪,可是也不能证明就是他下的杀手啊。”

刘巴冷笑一声,“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凡事躲在后面,只要出了事,也不关他的事情!可是他也万万没有料到,当年家父的一个护卫却在那场动乱中活了下来,他曾经亲眼见过,那个杀我父亲之人!”

“那人是谁?”

“黄祖!”刘巴捏着拳头,眼神中闪过浓浓的杀机。

“黄祖?”刘尚惊呼,没想到,黄祖竟然是那样当上太守的。怪不得,刘尚总感觉黄祖与刘表有些不搭调,一个儒雅的文人,一个粗鄙的武夫,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成为朋友啊,甚至于刘表为了赎回黄祖,甚至还放弃了唯一可以消灭孙家的机会。

如果有了这层关系,那就可以解释的通了,黄祖偷偷的帮助刘表干掉了刘巴的老子,这可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刘表之所以救黄祖,不是为了所谓的友情,纯粹就是害怕黄祖临死前反咬他一口啊。

正在刘尚思考的时候,刘巴却突然跪在了刘尚面前,“嘭嘭嘭”的磕起了头来。“好在老天有眼,刘表不让我报仇,到底那黄祖父子也是死在了将军手中,刘巴代表我家三十余口,在此谢过了!”

一边说着,眼泪却从刘巴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刘尚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搀扶,“子初何必如此,我杀那黄祖父子,不过是顺势而为,就是没有这段公案,他们也是必死!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既然你知道黄祖父子乃是凶人,大可前去报仇,为什么又说刘表不让你报仇?”

刘巴止住泪,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机,“刘表那小人,自从害了家父,又想要害我,可是又怕荆州的士人反感,只能把我母子软禁在襄阳,时不时就要派人过来试探,看看我是否知道真相,好在我有那护卫提醒,一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才勉强苟活至今。”

说着说着,刘巴又要跪下来,

刘尚当然不能让他跪下了,干脆与坐在一旁,按住刘巴的肩膀,沉声道:“没想到子初竟然还有这段经历,实在令人扼腕。却没想到那刘景升居然是这等人。”

他却是没有想到。那黄祖背后居然还有这等故事。心中不免有些唏嘘。还有那个刘表,也并不是像史书上说的那么纯良。若是真的如此,恐怕他也坐不稳那荆州牧的位置。

刘巴悲伤了一会,又重新收拾起心情,看向刘尚道:“现在,辅国将军应该相信,我帮助你并没有恶意了吧。”

刘尚老脸一红,刚才他却是还怀疑这个刘巴来着,但是仅仅凭借这个,刘尚还是不能够完全相信,

“既然你与刘表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还要待在零陵,还有,既然你称呼我为恩公,为何却又对我避而不见?”

刘巴苦笑,摇头叹道

“将军真以为,那刘表会放过我吗?我的母亲,一直被刘尚看押在襄阳城中,就是我的身边,也有刘表安插的探子。非我不欲为将军效力,实在是刘表太狠辣,我怕自己一旦出仕,恐怕刘表就要杀我母亲!也是现在没有外人,我才能对将军说说心里话。”

“若我能救出你母亲,你可愿意出仕于我?”刘尚稳住心跳,沉声问道。

刘巴眼睛一亮,笑道:“若是将军能够夺下荆州,我自当为将军效力,只是现在,还请将军恕罪。”

“我知道,我知道。”刘尚笑眯眯的点头,搞了半天,不是自己魅力不够,而是人家有些顾虑啊。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自己,只要救出那刘巴的母亲,他就会投奔我吗?看来,自己还得派人去襄阳走一遭了!

刘尚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忽而又想起一事,“既然刘表想要杀你,为什么突然又把你放了出来,我听说,他甚至还曾经几次的征召过你。”

刘巴呸了一声,“要不是老师在前面给我当着,那刘表早就把我杀了,他放我出来,不过是迫于老师的压力,至于征召我,也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好来杀我,那零陵太守刘度,别看他与张羡走的近,事实上,早就与刘表所有勾结,只是他的心大,最后还是与张羡走到了一起。”

这荆州的事情,果然是很复杂!刘尚摇了摇头,经过刘巴这么一说,他脑中盘旋的几个疑问总算是有了结果。怪不得黄浩会突然与刘度联合在一起,怪不得刘巴的态度会那么古怪。

山顶上,两个人又谈论了许久,一直到天色昏黑,才联袂走了下来。路上,刘尚一直在思考,看看快要接近茅屋了,不禁停下脚步,问道:“子初,若是我现在就有办法救下你的母亲,你可愿意帮我?”

“将军真能救出家母?”刘巴的心中忽然有些激动,,满怀希冀的看着刘尚。这已经是刘尚第二次说着这句话了,他总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

“试一试吧。”刘尚脑中忽然想到了那个蔡福,这个人,或许还有更多的用处。刘巴的经历,倒是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按照原来的历史,似乎,这个人到现在也应该在荆州了。既然刘表那等君子背后都是如此不堪,自己做得稍微过分一下,也是可以原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