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周一一又把手机握在手里,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以为节目结束了自己就有了趁机发信息给曹砚的借口。再多的借口也不足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周一一也知道,这么费思量实在太累,说到累,她还真的累了。这几天节目的高速运转终于结束了,自己可以休息了,休息。这么一想,她就撒手人寰,睡着了。

第二天,周一一来到集团资料库,搞了半天,这个集团资料库其实就在广播大厦里头,四楼。哎哟,枉费周一一自我激励了半天想重新开始生活的信念。这样看起来,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至少每天上班的路线还是一样的。哈哈。

周一一想到这里,也有些许安慰,因为当她来到楼下,抬头看到广播大厦楼顶那个巨形“飞碟”发射器的時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不舍离开电台。能够留在同一座楼里工作,也是一种安慰,她想。

报道还是比较顺利的。她分到了一张自己的办公桌,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桌子上空空如也,意味着一切都将从头开始。她也遇到了自己的主管上司何老师,一个说话轻声细语的中年女人,看上去也不难相处。可能在集团资料库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单位里,人际关系也比较平和。

上班第一天,周一一没有分到什么具体工作,电脑也没有,她只能坐在位置上杀時间。她拼命喝水,拼命上厕所,终于熬到了中午。正想到食堂大餐一顿,突然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周一一听爸爸的声音很焦虑,心立刻就揪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喂?一一。你明后天有空么?”

“怎么了?”

“回来一趟。”

“出什么事了?”

“没事

。”

“不可能。爸你别吓我,有什么事你赶紧说,省得我想七想八的。”

“……”爸爸明显犹豫了一下:“我有个老朋友,就是严叔叔,你见过的。”

“我知道,你不还想把他儿子介绍给我么?”

“对。”

“他怎么了?”

“他死了。”

“……”周一一愣了半天说:“不会?”

“真的,直肠癌,我上午刚刚从殡仪馆回来。”爸爸的情绪明显低落起来。

周一一不忍心地:“爸,你别难过了。”

“他身体一直特别好,我们每天上午都去爬山,他回回把我撂在后面。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生活习惯,你说怎么就,就……”

“这种事说不清楚的,各人命数。爸,你要是觉得不开心,你就到上海来玩两天,散散心。”

“我哪还有心思玩儿啊?一一,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跟你妈说。”

周一一的心又拎了起来:“你说。”笑一去周。

“我啊,自打退休后就从来没体检过,我觉得那玩意儿虚头八脑的,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查出来没病,浪费钱。真查出什么来,没等病死,就已经把自己吓死了。但这回,我见你严叔叔这情况,我也反思过了,这有病还得早知道,不然你看看这弄的,说没就没了……”

“爸爸爸,”周一一紧张地赶紧打断他:“你身体,没事儿?”

“我哪儿知道啊?人老了,说不定什么地方就年久失修了。所以呢,我这回痛下决心,想去医院彻底体检一下。”

“这不是挺好的么?好事儿啊,爸,说明你与時俱进了

。”

“但我不想让你妈知道这事,我打算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可我一想叨进医院就腿软,那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让你回来一趟,你陪我去。我看电视上,真有个什么事,医生都不告诉患者本人,只告诉家属。我可不能让你妈知道,她那承受力,紧张的跟什么似的,叨叨也能把我叨死,烦。你跟单位领导请个假,就两三天工夫,行不?”

“……”周一一犹豫了一秒钟,她还没跟家里说自己换工作的事,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第一天上班就请假,这事儿有些欠妥。但一想到爸爸的健康问题,周一一突然醒悟过来,为了爸爸,就算把这破工作丢了又如何?爸爸呀,亲人呀,什么時候都大过天。想到这里她立刻语气果断口吻坚决地对爸爸说:“行,没问题。”

有了这样的指导思想,她下午跟何老师请假的時候就显得不卑不亢。她向何老师阐述了大概情况,然后面容淡定地等待何老师批复。何老师小小吃惊了一下,但见周一一的表情没有丝毫忐忑和惶惶不安,相反镇定自若,那信息传达的意思就是不容置疑,不计后果。何老师受这种气场影响,应允了她的请假,说:“快去快回。”

周一一心里乐开了花,回到家就开始收拾。她家在南京,沪宁线啥時候都畅通无阻,24小時不停班,所以她只要到火车站买了票,四个小時就能回家啦?

上官燕看着她收拾箱子,表情有点失落,不停问:“你什么時候回来呀?你是回去陪你爸体检么?你不是背着我回去相亲?”其实上官燕这是嫉妒,因为她家在成都,远着呢,不像周一一抬脚就能回家。

周一一笑笑,说:“是呀,我是回去相亲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

上官燕扁扁嘴:“我倒是想去拜会叔叔阿姨,但我最近这状态也不太适合见人。”

“那你就乖乖地在家等我,我两三天就回来。”

“快点回来啊,不然我饿死。”

“行,我现在就去买个大饼回来,中间掏个洞,套在你脖子上,饿了呢,你就歪脖子啃两口。”

上官燕一把把她摁在**,两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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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踏上了回乡的列车。当列车驶离站台的時候,周一一看到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分不清对这个城市是爱还是恨。成长在这里,欢笑泪水在这里,希望在这里,爱过的人也在这里。为什么说爱过?因为周一一也不明白,对曹砚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明知不可能,为什么还要去想?还是说,只是因为需要爱情?

这个夜晚,曹砚却坐在电脑前想他的改革计划。他和周一一似乎淡出了彼此的生活,但实际上,他根本没空去想。娘舅要提前去英国了,走之前又跟他谈了一次,这次,曹砚答应了。

“哈哈。”娘舅坐在水城路的鹿港小镇里,笑了起来:“你终于答应了,我这次是抱着再试一次的心态,没想到你答应了。”

曹砚苦笑:“原来这样,那我现在后悔行么?”

“说实话,虽然你小子都跟我腻腻歪歪磨磨叽叽的,我心里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这个自信,你一定会答应。”

“为什么?”

“非得说?”

“我让你走得安心了,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其实很简单,你爱一样东西,你就放不下,就这么简单。”

曹砚沉默半晌:“你赢了。”

“是的。哈哈。我女儿这次高考成绩也不错,她考的是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应该能取。等她毕业了,我让她来投奔你。”

“别。你一个人下火海还不够么?还得把孩子拉下水?”

赵民喜哈哈大笑。

曹砚想到这里也不禁笑了起来,娘舅走之前等着看他的改革计划,他最近这段日子不眠不休就在搞这个。关于1088的未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平時也觉得自己是意见领袖,灵感无穷,但真要把这些都落实在纸上形成文字,那就需要更缜密更理姓,很费神。领导不好当啊,曹砚还没上任就已经感受到了肩上这副担子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