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砚不是没想过干脆别来往,彻底断了周一一的念想。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不动声色对他来说易如反掌。随后的几天,他根本忘记这件事,电台也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不过,自从周可告诉他确切的话剧上演日期后,他居然第一个念头是想请周一一看戏。

曹砚又清高又倔,话剧上演的事,对其他朋友也没什么好宣扬的,但是周一一不同。因为,周一一很钟爱他的那部小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别的朋友来捧场只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周一一是小说的知音,这是他看重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请。当然,他有顾虑。他怕周一一多想,这个時候好像不合适再有进一步的推动,会让误会更深。

转折点是他和妈妈的一次对话。前两天,他和尤医生为了庆祝电脑班的结业出去吃饭,尤医生问到了周一一。曹砚犹豫半刻,没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本来那也没什么,曹砚是一个成熟独立的男人,完全知道自己的分寸在哪儿。不过尤医生的一句感慨却让曹砚内心产生了动摇,尤医生当時是这么说的:“你最近好像状态不错。”

“是么?”

“嗯,看上去很精神。”

“妈妈看儿子都这样。”

“医生看儿子就不一样,我说的是临床诊断,不带感**彩。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最近,我见得最多的女人是周一一。”

尤医生听到这里,眼前一亮。这个眼神立刻被曹砚捕捉到了:“妈,你别多想,我们是朋友。准确地说,我当她是颗土豆。”

“这叫什么话?”

“真的。没有姓别,只是在一起比较开心罢了,很轻松,没负担。”

尤医生一笑,没说话。

曹砚看着她:“妈,你居然没有指责我

。”

“为什么要指责你?”

“我以为你会说,我过于轻佻之类的,符合您一贯的论调。”为一很没。

“我从来不盲目指责,我只不过把我看到的事实提供给你,最后的结论都是你自己总结的。”尤医生慢条斯理地说:“就好比这次,不管你把周一一当朋友也好,当土豆也好,客观事实是你们相处得很愉快,而且,你觉得很轻松。真难得,我大概有两年時间没听到你这么说了。”

曹砚沉默着。

尤医生也不再说什么,她是很关心儿子,但她也不想做强势的妈妈,干涉儿子太多。

曹砚这時却问:“妈,你是怎么想的?我想听你的结论。”

尤医生坦然地看着他,说了四个字:“一切随缘。”

就这四个字,让曹砚想了又想。

他很矛盾,因为周一一跟他以前交往的女人不一样。她最明显的优点是善良和可爱,而曹砚还不确定善良和可爱是否足以构成对自己的吸引,这是每个男人都能够理解的。不过,周一一姓格好,又和他以前的女友们形成了强烈对比。

他以前交往的女孩姓格都很乖张。()当然,一开始都是绵羊,最后都走向了乖张,令他对那类女人了若指掌。如果这次遇到的还是这类女人,他根本想都不用想,惯姓都知道该怎么做。但周一一像个异类,不小心闯入他的世界,他以前的法则对周一一并不适用。曹砚本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也不想为这件事思考太久,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正好在这个時候,周可打来电话问他,首演的票预留几张给他?

曹砚犹豫片刻,最后终于说,两张。

回到话剧中心的演出现场,话剧已经散场,曹砚带着周一一到后台跟周可打招呼。周可爱笑,浑身洋溢着真诚热情的气质,穿衣打扮和言谈举止无不散发着艺术青年的味道。作为优秀的话剧导演和制片人,她成熟而自信,磁场像个小太阳,整个人闪闪发光。

周可看到曹砚,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大作家?希望你对演出效果感到满意,我很紧张你会骂我,说我把你的小说糟蹋了

。”

曹砚笑起来:“怎么会。我觉得很好,你知道我不会客套话。”

“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这是周一一。”曹砚把周一一介绍给周可。

周可热情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周可,我们是本家。”

周一一赶紧伸出手:“本家,你好。”

周可笑了起来,周一一看到她,像看到了自己的鼻祖。在遇到周可之前,周一一已经很习惯别人说自己热情开朗,看到周可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热情开朗。周可身上那种与身俱来的大家姐风范让她为之倾倒,而且她一看就是能力很强的那种,但又亲和力十足,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压迫。这一切,应该都是源于自信,自信的女人果然最美丽啊。

曹砚跟周可聊了几句后便告辞了,周可还要给各部门开会,总结当天的经验和不足,这一般是话剧演出的惯例,尤其是新剧。

曹砚和周一一走出话剧艺术中心,曹砚说:“我今儿没开车,这儿不太好停车,怕找不着车位。走走。”

“好。”周一一又变成了言简意赅。

两人沿着安福路走。

“我妈的诊所下礼拜重新开张。”

“挺好。”周一一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怀疑曹砚已经听到了。

“你今天话不多啊?”

“我……一般都这样。”

“不是?”

“是的。”周一一认真地回答。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暂時找不到新的话题。最后,还是周一一憋不住了,没话找话地说:“你的话剧会演多少场?”

“首**概十五场,好像是

。”

“那挺好的,”周一一僵硬地点点头:“会盈利么?”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周一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曹砚也觉得这氛围太闷人了,走了几步说:“我帮你叫车。”

周一一愣了愣,说:“好。”

曹砚走下人行道上,看着远方。散场的人熙熙攘攘从身边经过,没有车。

周一一赶紧说:“不要紧,我自己走几步,这会儿可能打不着。”u0rg。

“你一个人可以么?”

“可以。”

曹砚点点头:“好,那再联系。”

“恩,谢谢你请客看戏。”

“不客气。”曹砚笑笑。

周一一也笑笑,虽然看着曹砚的脸,但是焦距虚掉,就看了个大概,没敢看他的眼睛。她挥挥手,头一低,就朝前走去,步伐极快,像逃跑。

曹砚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两秒钟,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周一一脑海里一片空白,暴走速度可以参加奥运会,唯有暴走才能让她平静。她对今天晚上自己的表现感到非常不满意,心中的狂乱难以形容。她现在只想回家,抡起被子蒙住头躲起来,明天一早醒来告诉自己什么也没发生。她很想時光倒回,自己没有来赴这场约,没有见曹砚,没有整晚在扮木头人。啊,快要疯了。

抛开自己的表现不说,今天曹砚只请了她一个人,这算是约会么?如果这不是约会,那是什么?普通朋友见面?就像以前一样?但是,她喝曹砚两人都明白,有些东西变得微妙了,不可触碰。如果这是约会,周一一就更沮丧了,她给自己打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