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怔怔望着台上的西风临,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虚若怀居然也上去了。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虚若怀突然单膝跪地,用双手承接西风临交给他的帅印。

台下忽然传来士气大振的声音。

那震耳欲聋的高喊声,蓦地让朱颜回神。

她隐在几十万士兵中,娇小的身子越发显得毫不起眼,只有那一头独特的金黄色卷发,西风临仍然一眼就看到了。

他冰蓝色的眼瞳里瞬间划过一抹柔情,但只是一瞬间便隐匿在轻阖的眸里。

深深凝望他一眼,随着西若怀的一声号令,朱颜随浩浩荡荡的军队一起出发了。

在转身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握了握胸前的玉佩。

西风临,我想我还是会回来的吧。

……

直到军队渐渐淡出了视线外,西风临仍然没有收回目光。

身后,墨非皱了皱眉,上前,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皇上将统领三军的帅印交给虚若怀,会不会太草率了?”

“何以这样说?”西风临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此时已入冬,寒凉的冷风吹拂过他的衣袍,勾勒出某种萧瑟。

“先不说他入朝才一段时间,所建立的军威远远不及以往的将领。而且皇上贸然就将军印交给他,恐会引起诸多人的不满。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士,更会不服。这样一来,势必会为这次西征带来很多的麻烦。众将领不服,底下的士兵就会如同一盘散沙。”

“这个就要看虚若怀的能力了。不过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绝对是一个能担重任之人,他虽外表温和,但骨子里的强硬,不输任何人,况且,他不会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此次西征,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朕相信他是个守诺的君子,别人交托的事,他绝对会以性命来完成。”微顿,目光倏而变得深邃悠长,“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虚若怀,朕相信他。”

即便,对他来说,虚若怀同时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起码,朱颜对他有着很特殊的感情。但于公,他仍然相信虚若怀的为人。如果两人之间不是还有个朱颜,想必他愿意交他这样一个朋友。

墨非松了口气,他其实也知道皇上因为朱颜的关系,与虚若怀之间有嫌隙,虽然知道皇上没有那么狭碍,但此时听到他亲口对虚若怀的评价时,他还是忍不住的心生一种钦佩。也是只有这样心胸宽广的人,才配当一国之君。

这也是他对西风临忠心不二的原因。

西风临表面漫不经心,但实则骨子里的强悍是谁也不能忽略的。即便他多年来处处受到太后的阻挠,但他依然能从太后强悍的控制中权,一点一点地拨回主权,可见他是个多么睿智的人。

……

深夜。

太后寝宫。

秋实避开所有人,悄然进入寝宫。

此时,太后早已端坐在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两杯茶盏,尚有热气,从杯中袅袅升起。

注意到这个,秋实不动声色,装作没看到。站在离太后有两米远的地方,低着头,恭身回禀,“端王准备追上大军。”

闻言,太后玉手重重拍在椅上,脸上恼怒立现,“他可是为了那个丑八怪?”

秋实一凛,却不敢隐瞒,“是。”

太后美丽的脸上露出厌恶至极的表情,喃喃自语,“果然跟她母亲一样,所有见过她的男人,就都着了魔一般。”

她忽然轻抚上自己的脸,眸中闪现出一股似恨似妒的情绪。

论美貌,那个女人又怎么及得上她?不过就是她有一头金黄色的卷发,一出生就被直接赋予崇高的地位,而她却只能像个影子一样,黯淡无光的生活。

蓦然间想起当年的事,她不禁恨意丛生,玉手一拂,桌上的茶盏尽数落于地上,立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秋实吃了一惊,从没看到太后如此失态的模样,额头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太后的目光淡淡扫过她,接着又仿佛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纵然她一出生就是一族之长,最后还不是死在自己的计谋中?”

说完,她伸开双手,低眸看着那双玉白的手,嘴角隐了一抹残忍的笑。

“哼,你的女儿又如何?她很快就会去步你的后尘了。”

秋实听到这里,向来冷漠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惊恐。虽然她不明白太后口中说的是谁,但想来曾经是太后极为憎恨的人。

听到不该听到的秘密,是对生命的一大威胁,况且这个秘密还是从太后口里听到的,并且是有太后**的事。

前所未有的恐惧,刹时攫住了她,让她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太后的目光轻轻飘落在她身上,对她掩饰不住的恐惧,似乎并没有察觉,而是重新坐回座位上,又变成仪态万千,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

“既然端王要去,那便让他去吧。他不在,有些事情,反而能更顺利地进行。”她优雅地端起贴身宫人为她重新换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目光又瞥向秋实,“你跟你去,找个机会,将朱颜杀了,永远不要再让她回漠沧。”

秋实一惊,却没抬头,但她仍能感觉到来自太后犀利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她点头,“是。”

“去吧,好好保护端王,不要让他有任何损伤。”太后目光如炬的扫向她。

秋实不敢迎视她的目光,只应了声,便退出去了。

直到寝宫内没有外人,一直隐身在布帘后的诡异男子,才如鬼魅般走了出来。

太后头也没回,凤眸里隐了一抹深沉残戾,“你也去吧,不要让虚若怀全胜,这场仗一定要拖延到宫里的局势改变为止。三军的帅印已经在虚若怀手里了,如果宫里发生什么事,在千里之外的他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想办法拖延他们,必要的时候,可以与燕洛国合作。到时皇帝孤掌难鸣,正是本宫收回一切的时候。”她微微抚摸着白玉的茶盏,尖尖的指甲重重划过杯沿。脸上浸染了某种势在必得。

阴煞什么也没问,隐藏在腥红面具后的阴眸,却贪婪的凝视着她。

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她的青春一如二十初头的少女,倾世的容颜,姣好的身段,无关乎年龄,只要是男人,见了总会有几分把持不住,况且——这个他深爱了几十年,同时也甘心被利用了几十年的女人。

太后一直知道他痴痴追随的目光,也没厌烦,微侧过脸,对他魅惑一笑,察觉到他轻颤的身体,她慵懒一笑,“好了,你退下吧,本宫困了。”说完,始终侍立在她身后的嬷嬷,便会意上前,搀扶起她,往帘后走去。

阴煞再看了她一眼,没再逗留,一个闪身,便如鬼魅般离开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