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爹娘为他选的女人?!

当他看到巧臻姿势不雅地侧趴在床沿,大半边脸紧贴着屈起的手臂,双目紧闭,小嘴歪斜时,耶律翰大感震惊。

他走近她,可她纹风不动,他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难道她……

心里一紧,他俯身,伸出手指到她鼻子边,想试试她的呼吸。虽然不想娶她,但他也绝对不想害她因此而死。

不料,手指才凑过去,那紧闭的双目忽然张开,而他的手指落入了一只冰冷但不算无力的小手中。

「你……想干什么?」她猛然坐起,自我保护的本能令她捏着他的手指用力往下压,让它远离她的喉咙和口鼻。

他想解释自己的动机,却被眼前一张细致美丽的面庞,牢牢地吸引住了目光,使得他发不出声来。

换了新衣、经过打扮的她很美。先前拜堂时,他真的应该仔细看看她,那样的话,他此刻也不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那身契丹新娘的大喜服,让她有了契丹女子的利落,却又有着比契丹女子更纤细秀美的身姿。

尽管她方才的睡相不雅,但她长得明眸皓齿,梨颊生涡,秀丽的脸蛋如晚霞一般艳丽,动人的小嘴如成熟的樱桃般鲜红欲滴,诱人靠近……

这下可不妙了,他居然被她吸引了!

她的目光如火,彷佛可以教他浑身燃烧,那感觉实在太怪异了。

巧臻认出了他,捏着他的手指,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眸凑近他。「你是……我的夫君?」她随即傻傻地笑了。「夫君,你回来了……」

夫君!他心头一跳,多么陌生又令人兴奋的说法!

目光再次扫过她的全身,他不禁暗自想,若将这个纤细、苗条又柔软的女人抱在怀里会是怎样的感觉?

「你为甚么不说话……呃。」她打了个酒嗝,感到他下巴收缩,他在生气吗?

她困惑地伸长脖子,想看清他的表情,可是视线依然一片模糊。

她大胆地握住他的手,举到眼前看了看,失望地说:「你的戒指呢?那个……我替你套上的那个?」

她细小的纤指摩挲着他粗壮的手,彷佛温润如玉地拂过他搔痒的肌肤;她秋水般的明眸波光闪闪,彷佛一点点火星坠落滚烫心田,他的全身瞬间热了起来。

「戒指是不是掉了?」酒精的作用让她失去了一贯的矜持,她抓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凑近他的脸。

可是,她嘴里散发出浓浓的酒味令他别开了脸。

「摘了!」他挣脱她的手,想要退开,却被她再次抓住。

「摘了?」感觉他想甩开她时,她立刻勾紧他的手臂。「为什么要把戒指摘了?这可是我帮你戴上的啊!他们不是说……『戴上指环,姻缘美满』……」

耶律翰眉峰深聚,这喝醉的女人话可真多,他避开她的脸嫌弃地问:「妳到底喝了多少酒?」,

「才喝一点点。」她觉得口唇麻木,舌头不灵活,不由抱怨道:「从进这个门之后,就没人跟我说话,我好闷。」

她边说边走向他,不料脚下的土地彷佛会移动,害得她站不稳。

一双大手抓住了她,浑厚的嗓音震得她头痛欲裂。「以后离酒远点,我讨厌酒鬼!」

「我不是酒鬼!」听到他说讨厌她,她着急地辩解。「我只是口渴,就喝了那里面甜甜的东西,它很好喝……」

话未及说完,蓦地,她感到头晕目眩,小手一伸,用力抓住他的衣襟想稳住脚步,可是手里的织物随即散开,她的视线集中在她手里抓着的衣物上,毫不掩饰嫌恶地撇了撇嘴。

「噢,你穿的是甚么东西?」她拨弄着他身上的衣服,垂下沉重的头,仔细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秀眉。「把它脱了吧,我给你做件更好的。」说着,她毫不客气地替他脱着那碍眼的衣物。

不用三两下,他本来就穿着不整齐的衣服被她扒了下来,露出**的上身。

被她迷人的醉态吸引,耶律翰对她大胆的动作除了吃惊,也感到有趣,于是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想看她如何继续,没想到当她的手平贴在他胸脯上时,他的心跳乱了,呼吸变得粗浅而急促,他低沉地问:「妳干嘛?」

「我要摸摸你啊!这样我才知道要做什么尺寸的衣服给你。」她迷蒙地看着他,随即咧嘴轻笑。「我的女红可是出了名的好……相信我……」

他紧抿着唇,没有回应她,却任由她的纤指从他的胸膛划向他的双肩,抚过他的胳膊,再旋回他的肋部。

「没想到你有这般光滑的肌肤……」她不由地赞叹着。

他的肌肤就像她用来做帐幔的锦缎般,触感好极了,令她忍不住摸了又摸,捏了又捏,爱极了他结实的肌肉在她的手指间收缩、紧绷的感觉。

这个高大的男人在她双手的抚摸下,竟温顺得像只小羊羔,他急促的呼吸和狂猛的心跳,间接鼓励了她失控的行为。

可惜,当她的视线往下接触到他的青色裤子时,她漂亮的小脸皱起,她心想,那绸裤没一处平整,没一点修饰,她要给他重新缝制,让他穿得整整齐齐,舒舒服服。

她相信等他穿上她缝制的衣服时,他会更喜欢她一些,因为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人不喜爱她的女红。

想着想着,她急切而灵巧的手瞬间滑到他的腰部,一把扯住他的裤带……

脑袋「轰」地一响,他清醒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怒吼:「妳要干嘛?」

他的手心比滚水还烫,她听到自己发出惊叫,然后抬起头,看到一对比星星更明亮、比火炉更炽热的眼睛。

「你的裤子也不好看,我要把它脱掉,重做一件给你!」她对着那明亮的眸子傻傻地说,与此同时,固执的手指灵巧地一勾,他的裤带散了,落在地上。

「老天,妳真敢!」全身的血液猛往脑门上冲,他一把抓住正在下滑的裤头,另一只手拉开她充满诱惑的手,头晕目眩地想,这辈子他还从未这么狼狈过!

见他好看的眉头隆起,俊逸的面庞涨得通红,形状优美的唇间吐出一串串她听不懂的话时,她却得意的笑了,因为她从不知,这个粗犷不驯的男人也会脸红。

可是,他在说些甚么呢?从他那凶狠的目光看来,那绝对不是在赞美她。

「你说甚么?为甚么我听不懂?」她意识飘飘地问。

他紧绷的脸涨成了红色,嘴角处出现深刻的皱纹,而他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量陡然增大。「不许再碰我,否则我让妳趴在地上三天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够严厉,气势也够凶狠,如果换了别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可酒醉的她不知害怕,还扬起红艳艳的小脸,好似不明白他为何生气般,对他眨了眨眼,然后嘴角一扬,笑得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她的笑容在他不平静的心湖掀起了狂涛巨浪。

「你脸红吗?夫君……你在害羞吗?」

这大胆的女人竟然说他害羞?!他浓黑的眉毛一抖,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到不知所措,他料想不到白天温柔乖巧的新娘,到了夜晚会变成不知羞耻的浪女!

他想给她点教训,可是听着她疯癫的醉话,又闻到她嘴里的酒味,他厌恶地皱眉指责道:「妳醉了。」

「我没醉!」她憨态可掬地嘟着嘴纠正他。

「没有规矩的女人。」他放开她,想捡起腰带系上裤子,她却抢先一步捡走。

「我……想对你好。」她小巧的手再次探向他的腰部。

他急忙后退,以逃避她的「狼爪」。

可是,她却脚步不稳地紧跟着他,嘴里囔着要把他不成样的裤子脱掉。

「来,我帮你脱了它……我帮你……」

「闪开!」他拚命闪躲她,看了看落在她手上的裤带,气恼着自己怎会被一个女人追着跑,还得担心裤子被强行脱掉。

恼羞成怒的他,评估着要如何一拳打晕这醉醺醺的女人,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决定任何事,因为她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妳站住!」根本没想到她竟敢追来,还一副不把他剥得精光绝不罢休的样子,耶律翰气急败坏地喝止她。

「哈!你的裤头已经掉一半了,还挣扎些什么呢?」她根本不理睬他,挥了挥手上的裤带,像是挥着驯兽的皮鞭。

他越跑,她反而追得越欢喜,头上的金花帽歪了,两耳旁的红玛瑙耳饰摇摇晃晃,让她看起来像个顽皮的契丹少女,而不是刚入洞房的新娘。

天啊!这算什么「洞房花烛夜」?他可是恶名昭彰的「邪公子」,竟然会被自己的新娘用「强」的?

他几乎想夺门而出,却忽然意识到不能这样**上身、提着裤头跑出去,否则让人知道「邪公子」在新婚之夜狼狈逃跑的话,肯定会被笑掉大牙!

眼前他唯一能做的是躲开她,并全力抢回他的裤带。

于是乎,他逃,她追;他逃得越快,她追得越紧。

两人在房间里追逐,他的怒喝换来她愉快的笑声。

「妳站住!」终于抢回腰带,他闪到桌后,压低嗓门命令她。

「你过来!」这次她真的停下了,令他诧异的是,她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柔弱,此刻她面颊红润,精神饱满,双手撑着桌面,隔着桌子对他微笑。

她的笑容十分动人,望着她熠熠闪亮的双眸,他对眼前这幕荒唐的景象既感到气恼又滑稽,一时不知该将她抓过来痛揍一拳好,还是扑到她身上与她成就喜事好。

后一个诱惑似乎越来越大,可是,看着她因为酒醉而格外艳丽的面颊时,他放弃了这个选择。

他利用桌子的保护,匆忙绑紧裤带,然后寻找衣服。

衣服就在她身后的**……他正思考着要如何夺回。

「哦,我……」她突然不笑了,双手捧头,摇摇欲坠。

来不及细想,他大步冲过去,在她坠地前抓住她,急问:「妳怎么了?」

「别摇……我想吐……」他的摇晃令她发出痛苦的声吟。

他拉开她掩在面上的手,见她双目紧闭,面色发青,不由目光一寒。

「活该!谁要妳喝那么多酒!」他边骂着边温柔地抱起她,惊讶地发现她轻得像个孩子。然而,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孩子」竟想扒光他的衣服,逼得他手足无措。

也许今夜仗着酒气壮胆,她敢那样戏弄他,那么明天呢,她还敢吗?

想到她清醒后面对他时的模样,他竟有种期待。

此刻,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凝视着她娇憨美丽的容貌,他的心竟蠢蠢欲动起来。他想抚摸她的面颊;想亲吻她微微噘起的红唇,品尝那诱人的丰满与湿润的芳香;他也想拥她入怀,与她共度良宵……

可是,他不能!

就在**潮涌时,他及时提醒自己:他的身分特殊,还需要「邪公子」的名义做掩护,此刻还不是他可以放纵自己、随心所欲的时候。

屏除杂念,他将她抱到**,为她盖上丝被,再吹灭蜡烛,然后悄然离去,让她独自一人度过新婚之夜。

翌日,巧臻在宿酒后的不适中醒来,恼人的头痛并未将昨夜的记忆彻底抹去。

忆起昨夜自己无耻地追逐他、抚摸他、强行脱他的衣服、抓他的裤子……她羞愧不已,只想一辈子躲在房间里不见人。

可是,她无法如愿。

吃过早饭,丫鬟七彩告诉她,她得去拜见公婆。她没法推辞,唯恐见到昨夜被她「冒犯」的夫君。

「耶律翰……也去吗?」她犹豫地问。

「是的,少主正在外面等候。」

闻言,她感到自己就像正要走向刑场的囚徒。她麻木地移动着双脚,在七彩的陪同下走出房间。

马车已停在院里,被她吓得整夜不敢回房的夫君牵马站在一边,她心虚地低垂着头走过去,迅速爬上马车。

好在没有别人知道她昨夜**的行为,大家对她的态度并无异样,就连耶律翰在她出现时,也只是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再也没有理睬她。

对他的反应,她在安心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失落,他总是淡漠的神情,每每伤了她的自尊。

「走吧!」等她坐进马车后,耶律翰翻身上马,对车夫下达命令,并率先离开。

就在她因受到夫君的冷落而心有不甘、对即将见到公婆而忧心忡忡时,外面已经响起落轿声。

昨夜拜堂,她见过公婆,可是,那时她并没看仔细,今日她可看清楚了公公的威严,令人心生畏惧,好在亲切的婆婆化解了她的拘束感。

耶律翰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先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临走前也没跟她打声招呼,但巧臻却对他的离开感到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他在,她就无法忘记昨夜自己荒唐大胆的言行,她如坐针毡,害怕他当着公婆的面前嘲笑她。

「巧臻,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妳不必拘礼,过来坐下。」

等公公也因有事去忙后,婆婆温柔地对她说着,她欣然从命。

「妳和翰儿相处得好吗?」大将军夫人关切地询问。

「不好,其实他并不想娶我。」巧臻坦诚。夫君对她视若无睹,任谁都看得出他不喜欢她,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夫人柔声安抚她。「翰儿不是不要妳,只是脾气古怪而已,相信我,他的心地不坏,妳对他多点耐心,他早晚会恢复本性的。」

巧臻点点头,没有多说,但心里却在想,他的本性是甚么呢?

彷佛看出她的疑问,夫人对她说:「翰儿从小就比其它孩子的资质优秀,他十二岁随父从军,十五岁成为皇上亲军,十八岁官拜宿直官,随皇上特使出使大宋,成为北枢密院最年轻的枢密使,他多次出使辽、宋、夏,深得皇上器重,跑马坡就是皇上赐给他的封地。可是六年前,他突然性情大变,成天与朋友游山玩水,不务正业,最后干脆辞官回来,说他累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他究竟着了甚么魔,不仅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让他的父亲蒙羞。」

看到婆婆因说起儿子而神情忧伤,巧臻同样感到难过,也为不知珍惜和感恩的耶律翰感到惋惜。

她起身为婆婆端来茶水,并安慰道:「也许他真累了,过一阵子会好起来。」

「希望如此。」夫人接过茶水,含泪点头,以一种信任和欣赏的目光看着她。「有妳在,翰儿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

「我只是一个孤女,承蒙公婆不嫌弃而已。」巧臻谦虚地低下头。

夫人笑着说:「其实,我在妳入门前就从妳的绣品中认识妳了。」

「真的吗?」她感到好奇。

「是的,幽州高刺史的夫人是我多年好友。我为翰儿选妻时,在刺史府见到妳为高夫人绣好的绣衣,从妳的绣品中,我看出妳是个家学渊博的女子,后来我在集市看到妳卖绣品,又得知妳在失去双亲后,投亲到妳叔叔家,更加认定妳温顺谦和、坚韧不拔的个性,正是翰儿所需要的妻子,于是才托人向妳叔叔提亲……」

「承蒙您看重巧臻,日后我会更努力侍奉夫君的。」巧臻诚惶诚恐地跪下,真心地说。

夫人扶起她,轻拍她的手,满怀希望地说:「有妳这番话,我更放心了。等妳为耶律家生个孩子,翰儿的心性一定会恢复正常!」

婆婆的话让她羞红了脸,但她仍温顺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