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省长秦景天亲自到省委找书记王林谈省廉价房的建设问题。wWw、QUanbEn-xIAoShUo、Com

秦景天未经预约直接来省委的情况较少见,不过毕竟是二把手,毫不费力地见到了王林,开门见山,“最近接到下面的情况反映,说联投控股的陶氏建筑有大规模兴建廉价住宅的计划,我没有看到正式的东西,不知道是否确实?这样的计划是否需要上常委会讨论一下?”

“联投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荣飞也有说过,但具体计划我不清楚。至于上会就不必了吧,老秦你有意见?”

秘书给省长送来茶,秦景天摆摆手让秘书退出去,“是的。中央开始关注过快上涨的房价我清楚,也坚决支持,北阳的房价涨的是凶了些。但控制房价应当打组合拳,比如控制土地投放,单靠联投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我怕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房地产已经成为经济增长的发动机之一,联投此举短时间可以收到效果,当几千套廉价房推向市场,北阳房价应声而落是肯定的,但长远呢?我们还要不要房地产这根柱子?正在建设中的大批半成品成为烂尾楼怎么办?银行贷款怎么收回?像橄榄金那样的工程出上几处我可要向省委写检讨了。”

王林不动声色,“那你的意见是什么?”

“要干预联投在北重的动作。依靠企业来解决发展中出现的问题是可笑的,不切实际的。联投如果兼并北重的部分资产,省里要用某些方式给予控制。市场经济也不是不要计划嘛。”

王林在心里冷笑,“事实证明很多失误就是计划干预过于多了些。橄榄金成为最大的烂尾楼是个很好的教训,这件事完全可以当个案例来讲。如果北阳前任市长不插手该工程,橄榄金的规模不会像当年的巨人大厦越建越大。好嘛,将自己弄进去不说,给建行带来了上亿元的损失,还带来一大堆上访!如果不是你找了人接手,我和老贾真要头疼死了。所以,老秦你,我,都不要干涉企业的行为,除非他们有违法的证据。”

贾新民和李德江都向省委汇报过“橄榄金”的情况,王林这样说也就点出了秦景天的痛处。政治的特点就是妥协,处理烂尾楼从大的方面不受指责,何况秦景天又是全省主抓经济的第一人。但身为省长,直接跟市里及下属厅局打招呼就有些不合规矩了。王林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这是第一次点出。因为秦景天将手伸向了联投。

荣飞收购北重民品后的一揽子方案对王林和贾新民有详细的沟通,贾新民出身北新,政治取向和王林完全一致。王、贾二人对联投斥资十数亿的计划完全支持。和荣飞十几年合作的历史,王林总结出一条经验,那就是荣飞在商业上触及政治问题尽可完全放心,几乎没有任何的后遗症。比如兴建廉价房,确有秦景天所说的短期效应问题,但可立收奇效,给北阳虚热的房地产市场泼一瓢冷水。而且由于完全是企业行为,政府不受任何牵连,在王林看来比那些智囊们提出的控制土地投放,限制购买等后遗症小的多。房地产是个方兴未艾的大市场,居民改善住房的需求旺盛的很,政府在政策上朝令夕改才是最糟糕的。所以,王林和贾新民,特别是贾新民和李德江这二位北阳市的党政正要负责人对联投(陶氏建筑)在插手北重破产上给予了全部的支持。

王林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加上北阳市的那二位,秦景天无法从上层改变什么了。

安信瞄准“橄榄金”出手秦景天是支持的,房地产的丰厚利润令谁也无法不动心。“橄榄金”项目顺利被安信和恒运拿到手也很顺利,但谁也想不到联投从北重下手搞了这么一出。

9月24日,北重证实陶氏已在恒威报名竞拍。有关联投将收购北重的民品资产的消息不胫而走,获知消息的单珍打电话给荣飞询问消息,恰好荣飞在开会,会后荣飞将电话打回来,就在单珍的办公室,向单珍证实了他确实想收购北重的民品。

“是否顺利竞拍成功还有待结果。但我有足够的信心。请你放心,也请你转告关心此事的北重员工,联投为此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联投是负责任的。”

“跟我就不要打官腔了吧?”

荣飞在电话里笑了,“我跟你打什么官腔!”

“总觉得你有什么阴谋似的。”单珍在电话那边也笑了,北重实行科技领头人制度,单珍被评为项目领头人,享受了和工资几乎等同的领头人津贴,步入北重的高收入阶层。不过她无论如何比不上在麒麟技术工程中心北阳分院的丈夫收入高。

“绝对是阳谋。我不瞒你,这次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兼并北重的民品,使其纳入麒麟体系,结果你是知道的,很快就可以看得到效果。第二是利用北重的土地盖房子,尽量盖老百姓买得起的房子——”

“可听说你们搞的萃菁园可在北阳创了新高。我家那口子看了赞不绝口,心里想着也在那儿买一套,只可惜囊中羞涩。只好回来跟我过过嘴瘾了。”

荣飞大笑。单珍在婚后性格变得开朗了许多,这是令荣飞十分高兴的,“萃菁园的房子确实贵了,将来的物业费也很高,那些绿地,喷泉什么的都要花钱。萃菁园针对的是北阳的有钱人,就像你们两口子。你不要听他哭穷,他的薪水拿多少我大致是清楚的,萃菁园的房子你们是可以买得起的。你要小心呢,小心让他截留了。”荣飞停顿下,“将来陶氏在北重盖的房子就面向一般职工市民了,目标市场不一样,二者并不矛盾。”

“我们也不能都将积蓄买了房子口阿。孩子要不要上学?老人要不要管?花钱的地方多了。”

“孩子上学我可以包了,只要你不怕丢老公的人就行。”

“你还是舍不下北重口阿。”

“是的。我一直寻找一个机会,彻底改变北重的机会。军品我是不敢想的,虽然我坚信它将来一定会对民营开放,会走上竞争之路。但我现在不想,民品是我看中的,现在条件完全具备,我要让北重的领导看看,也让北重的职工看看,在体制和机制转换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那也要你投入才行。空喊改变机制是没用的。北重的问题难返——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不过,我相信,因为有麒麟菲亚特,民品的日子将来会很好过——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别人或许怀疑,我是相信你想真正帮北重的。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会派新的领导人来吗?”

“当然。但不会一勺烩的。”

“人事问题比较复杂。北重其实很排外的。我比你更了解北重,你要慎重些。”

“我知道。”荣飞心想,对于北重,自己未必比单珍的了解少,“你更要相信,理想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只要职工看到跟我走有好处,他们就会跟我走。”

“你太功利了。”单珍叹息。

“我功利吗?我不觉得口阿。现在以人为本是个时髦的口号,我一直认为以为人本就是以人的本性为事物的出发点——”

“理想对于你已经基本泯灭了——”

“理想从来不能和现实脱节。我想北重的职代会每年都会许愿,或者说只要熬过这几年,公司就会得到大发展——你是可以参加职代会的,对吧?职工代表们都听腻了。当初**领导红军长征,创下了人类历史中挑战自身极限的伟业,但如果没有一个所谓消灭剥削,建立平等、自由、富足的新社会为目标,很难聚拢人心。”荣飞迟疑了一阵,他知道自己这位老同学是典型的理想主义,“建国后的历史告诉我们,那样的社会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就说剥削,按照传统理论,联投是私企,数十万员工忍受着我这个老板的剥削,但联投每年在壮大,上缴着越来越多的税收,为社会提供财富。北重是国企,但职工收入过低,人心不稳,经营困难,否则也不会有政策性脱困了——”

“以点带面,说明不了你想说的东西。而且,如果是以前,你会被当做反革命的。而且是现行。”

“哈哈,”荣飞大笑,“是的,幸亏我生在一个开放度越来越强的时代。我不是傻瓜,以前我当然不会说这样的话。我们的话题有些大了,我的意思就是,做企业就要让企业发展,缴税多,职工富,用户认可,这就算成功。再往高些说,要承担社会责任。北重做的不好,你再说也是狡辩,职工现在还住着五十年代按苏联图纸建造的平房,这就是落后。你不要说北重起点低,历史包袱重,那是自欺欺人。你不能一直将这个理由讲下去,时间长了职工就不会相信了,是不是?单珍,我希望你来民品,见证民品的变化。”

“你太自信了,太自以为是了。”单珍看到设计室的同事总在关注着自己,竖着耳朵在听自己的通话,“算了,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再见。”她撂了电话。

联投意欲收购民品最近传的很邪乎,确实很多人表示出了高兴。自己与荣飞的同学关系在厂里不是秘密,就有人说自己马上就升官了,会当总工,将来你一定要罩着我们口阿——她为这些话感到好笑。单珍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当官的料,她一直认为,联投会改变北重,那是因为联投资金雄厚,有钱当然能办事,这谁都会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