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的是一个精悍的青年,看了一下房间即退出去了,身穿浅灰色休闲装的荣飞缓步进来。WWw!QuanBen-XiaoShuo!cOM

“你好,”张听微笑着迎上去,伸出了手。

“你好,劳你久候了。”荣飞看看表,并没有迟到。

只是礼貌性地握了手,仍能感到那份娇嫩的柔软。他注意到她手腕上月白色的珠链,色泽润白,个个均匀。

“请坐吧。”;长听优雅地作了个请的手势,“喝点什么?茶还是咖Ⅱ非?”

“就你要的茶吧。”

张听挥退了服务员,亲手揭起倒扣的茶杯,将青碧的茶水倒至三分之二的位置。

“谢谢。”

两人对视着,似乎在等对方的开口。

张听优雅地坐在荣飞的对面,荣飞的目光从张听的玫瑰色羊毛衫往上看,目光停在她脸上,她的头发盘威高高的发髻,白皙的额头光洁如玉,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因为总皱眉,川字纹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脸上。

如果不是知根知底,他会将她当成三十出头的少妇。但他知道,她已是四十开外的中年了。现在找一个陌生人评论,绝对不会将自己跟她当作同龄人了。

“儿子呢?上几年级了?”张听终于先开口了。

“初三。你呢?”荣飞发现他并不知道张听的详细情况,甚至不知道她的孩子是男是女。

“比你家的小一年,初二。怎么样,孩子学习还好吧?”

世鹏的学习无论如何说不上好,在班里只能算是中等生,但荣飞还是说,“还行吧,马马虎虎。“或许以孩子开头是一个不错的话头,张听看荣飞一脸平静,毫无喜怒。

“真想不到,你儿子马上要上高中了。回想我们在一起念高中的时光,就像昨天。对了,常见曹俊斌吗?”

“不,不常见。他很忙,大家都在忙。”

在省地税局当着副局长的曹俊斌确实比较忙。

“是啊,是啊。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至少五年了吧?”

“是的。那次的气氛比较压抑,所以记得很清楚。”那次是曹俊斌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作为老同学,闻讯过去吊唁慰问。彼此简单聊了几句。

“还怕你不给面子呢。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能来听我当面道歉。”

“道歉?为什么道歉?”荣飞的眼神锐利起来。

“因为苏总。”张听坦然地迎接着荣飞的目光,“如果没有恒运的瞒报矿难,苏总的悲剧不会发生。但请你相信,苏总的遇难或许不是意外,但绝非恒运所为。”

“你的意思是可以为恒运矿业担保。当初恒运并未承认有二十二人的死亡……”荣飞的话语不友好起来。

张听后悔迅速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了,”我承认矿业公司在矿难上撒了谎。总要有人为此负责。联投在北新也有煤矿,你一定知道这也是一个潜规则,大家都在这么办。绝大部分受害人的家属也希望这么办。不是吗-,高速路事件如果不是意外,和矿难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他们向我保证,与高速路事件毫无关系……”

真令人失望。荣飞将头扭向了窗外,纯阳富的青砖灰瓦映入眼帘。是的,北新实业曾经有两家煤矿,在联投第一轮的产业整顿中就卖掉了经营权。现在的情况不晓得,但在北新实业手中时没有发生一起死亡事故,因为傅春生和李建光对安全投入很到位,抓的也很紧。

竟然说受害人也希望这样办。荣飞对谈话已经失去了兴趣。

“联投与你们不同。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潜规则。更不会将矿工当作奴隶。就算存在这样的潜规则,贵公司的做法也没有遵从,潜规则是用钱堵住受害者家属的嘴,而贵公司则根本不打算承认。”荣飞站起来,冷冷地说,“其实我的时间很紧,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谈,我就来了。如果是谈这个,就结束吧。因为用恒运的标准看,此事和联投真的没有任何关系,苏宇阳纯属没事找事,死了也活该……”

“荣飞,”张听看荣飞站起来,“请听我将话说完。我对临同发生的事感到震惊和难过。政府整顿和处理是一方面,恒运自身也会整顿和处理。你可能知道,恒运集团内部并不像你在联投一言九鼎。当然,对于责任人,我们也会处理。另外,苏总的不幸,和临同矿难有着直接白勺联系,恒运愿意就此向苏总的家人致歉并尽可能的给予经济上的补偿。”

如果苏宇阳不是联投系的大将,如果他不是于子苏的弟弟,恒运会有这个态度?荣飞深表怀疑。

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是逐渐形成的,企业也一样。从临同事件中恒运矿业的行事风格总可以一窥恒运集团之全豹。荣飞实际是个怀疑论者,和鲁迅一样,对人性中恶的一面总是有更深的理解。就与恒运的几次交道,几乎都给自己留下非常不愉快的印象。王家的家事也有耳闻,未必全能推到王志雄身上。

荣飞盯着张听,这张脸曾经让自己那样痴迷,但现在让他有些恶心,现在他承认,年少时的所谓爱情其实不是爱情,是荷尔蒙驱动下的一种本能。人进入社会总是要变白勺,但一些东西是与生俱来,难以改变。就爱情的本质,自己曾不止一次地向甜甜讲述,希望她能够透过迷雾看到真相。你以为真的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喜欢一个瞎掉一只限的女j亥?我可以帮助你一时,但可能帮助你一世。就算终其一生,背后都有实力强大的父亲,变质的爱情不会给你带来幸福。

但可怜的女儿,深陷爱情的人总是听不进不同的意见。

如果我真的得到这个对面的女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会像小五一样长时间隐身中学,安心做她的教师?基本不过问自己的生意?她会像小五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需要她出面承担就出来,让她隐退就离去?恐怕很难。

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对于邢芳的选择和婚后的安排其实无不透着利己主义。邢芳无条件遵从自己则是出于爱情,这似乎也是一种不对等……“你在想什么。

“打住。苏宇阳的死总是有人要为其负责的!我相信纸是包不住火的!等真相大白的那天,自然有人在承当刑责的同时为他的死埋单。恒运的好意就请收回吧。”

“你等等,”张听看荣飞已经走到门边,叫道,”你说过的,不管怎样,你会将我当作朋友。为什么就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话。我只相信事实。

就让事实来说话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告辞了。”

“请你听我说完。今天约你来,主要是向当面向你解释。恒运矿业做错一些事,但一些事不是恒运做的。我不想让你对我产生误会,也不想让你对恒运产生误会。”

“误会?”荣飞转身又回到桌边,“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将我的心里话说说。我是很看不上恒运的,不是因为恒运的业绩,而是它的行事风格。你总不会忘记韩慕荣的事吧?你可能会说,那也是潜规则。市场经济嘛,为了竞争,为了生存嘛。你也可能将事情推到下面的人身上,那些事都是他们自己办的,你并不知情。我要说的是,你现在是恒运的总经理,恒运就是你,你就是恒运。即使真的不知情,你也必须为其承担责任。推脱有什么意思?”

张听呆了片刻,“那件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亏你还记着。既然说到那件事,我就不客气了,我们的人被你打断双腿,案子至今悬着。我承认你在省里一呼百应,我惹不起你。

但那件事说明什么呢?联投真的就清白无瑕,纯洁的像个天使?”

“我承认这个社会很多方面混蛋的很。联投也不敢说自己是天使。但联投与你领导下的恒运是不一样的,至少现在不一样。抛开临同的事情不谈,就说在北阳的房地产市场,我们的理念绝不相同。暴力拆迂的事情联投绝不会去干,下面谁敢那样做我就开掉谁。事实上我确实因此开除过人。你在恒运也这样做过?至于韩慕荣那件事,我也表个态,联投奉公守法力争做个良民的原则不会变,但联投绝不会愚蠢到任入宰割!联投绝不会欺凌弱小,联投也绝不会畏惧暴力强权。”

“你这是在威胁我?”

“你看,我只提了韩慕荣一件事,你就有些受不了。想想那些死去的矿工和他们的家人,想想那些被赶出市区的城市贫民吧。张听,你和你的恒运的经营理念我绝不认同。联投与恒运不是一类企业。也可能你会领导恒运走的很远,但不是我尊敬的那类企业。“张听无法克制着胸中的怒气。约荣飞来的目的似乎已经部分忘记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就凭联投财大气粗?恒运犯锗,哪家企业不犯错?规规矩矩经营?哪家企业规矩经营能生存发展?我已经向你认错道歉了,还要我怎么办?联投风光无限的背后难道就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那就更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荣飞淡淡地说,“再见吧,希望我们有再见的机会。”

荣飞不再犹豫。“喂,你等等。”张听看见荣飞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她头脑冷静下来,追出去,荣飞没有回头,在孟新的陪同下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