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莉莉没想到叶景这次不跟自己赔礼道歉,很痛快地同意签单,心里反而不爽了,“喂,叶总,你这话什么意思?倒像是我故意找碴,吃饭不给钱,是不是啊?”

“我完全没这意思。”叶景脸上的神情很淡,“不是你们要求免单吗?”

孙莉莉以前曾经看到过他这种神情,就是他在天禧大酒店辞职之前,平淡的态度里隐隐透出一种坚定,让她顿时有些不安。她没吭声,旁边有个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很猖狂地冲着叶景瞪眼,“喂,光免单就算啦?我们吃了有蟑螂的菜,回去要是肠胃出了毛病怎么办?”

叶景平静地道:“如果各位回去后有什么不适,可以立刻通知我们,酒店会派人陪各位去医院检查,接受治疗,一切费用都由我们负责。”

他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如果再咄咄逼人,说出去都会被人骂,那帮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邱怡静拿着订好的一叠单子走进来,叶景接过,仔细翻看一遍,拿起笔就在上面写下“免单”,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他把收银单和笔还给邱怡静,抬眼看着孙莉莉,淡淡地问:“没事了吧?”

孙莉莉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他,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叶景穿着著名时装公司为他量身订做的西装,站在浓郁中国风的家具前面,长身玉立,风度翩翩,越看越英俊潇洒。今晚他的态度不似以前那么和蔼可亲,更像是一个清冷的贵公子,让她心动不已。可是事情闹得这么僵,叶景甘愿吃大亏,签字免了她的单,就像是堵上了她的嘴,让她再也没有题目可做文章,她看着那个斯文俊逸的年轻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叶景见她没有继续闹事的倾向,便转身离开。邱怡静也不想再应付这帮不要脸的客人,紧跟着走了。包间里只剩下一个服务员,准备按照服务规程送他们出去。

孙莉莉坐在那里抽烟,看上去郁闷得不行。她的几个好友都有些困惑,其中一个闺蜜忍不住说:“莉莉,我看你这样不行,只能把他越逼越远。他跟那些喜欢钱的少爷不一样,你还是改变策略吧,平时温柔一点,多来照顾他的生意,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计较,这才能感动他。”

“就是,就是。”另外几个女人也异口同声地附和。天天来为难那个亲切温柔的美男子,她们都坚持不下去了。

“好吧。”孙莉莉叹了口气,转头对服务员说:“去把单子拿来,我买。”

那个包间服务员已经怕了他们,怯生生地道:“叶总已经签了字,你们免单。”

“让你拿你就拿,啰嗦什么?”孙莉莉的性子又暴躁起来,“让你们收钱还不好?快去拿来。”

那个服务员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到收银台拿单子。收银员很奇怪,“不是闹着要免单吗?”

“是啊,谁知他们发什么疯,刚才闹那么厉害,这会儿又说要买了。”虽然知道那个很凶的女人想要追求自己的老总,但服务员仍然懂事地没有说出来,接过单子便匆匆回去。

孙莉莉不耐烦等,已经从包间里出来。她拿起单子大致看了看,见没有差错,便到收银台刷了卡,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叶景打电话,“叶总,我把单买了。今天我心情不好,发了点脾气,你别放在心上,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叶景很意外,怔了一下才说:“哦,那就谢谢了。”

他放下电话,有些困惑地看向谭柏钧,“那个孙莉莉又把单买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奇怪。”

谭柏钧对女人一向不了解,也懒得分析,便道:“今晚这个麻烦还是要找的,定远已经找了朋友,再取消就不好交代了。以后如果她真的收敛了,不再来找麻烦,那我们也不再理会天禧就是了。”

“对。”赵定远笑着说,“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是我们叫人去找他们麻烦的,你不用担心。”

“好。”叶景点了点头,便不再为这事烦恼。

喝完最后一杯酒,谭柏钧看看时间,“就这样了吧,大家都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五个人一起下楼,叶景去收银台签他们吃饭的单,沈念秋从赵定远手上接过钥匙,到停车场发动车子,谭柏钧他们便在外面等着。

沈念秋开车过来,停到他们面前,赵定远不由分说,拉开前面的车门,将谭柏钧塞进副驾位,然后和张卓、叶景坐到后面。

不用明说,沈念秋便心领神会,先送叶景,然后是张卓,接着是赵定远,最后,车里只剩下她和谭柏钧。

钛金灰的沃尔沃在夜色中穿过灯火辉煌的城市,沈念秋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与建筑从眼前滑过,忽然像是回到了从前。曾经有无数个夜晚,他们也像这样,一起坐在车里回家,那些充满欢笑、甜蜜、温柔的时光仿佛历历在目,从来不曾远离。

沈念秋的心里无比矛盾,真想不顾一切,将他拉到自己家里,可理智却告诫她不可鲁莽。她努力克制,平稳地将车子开到他所住的小区,停在楼下属于他的车位。

谭柏钧一路都默不做声,这时推开车门就走。沈念秋连忙叫住他,“谭总。”谭柏钧犹豫了一下,停下来看向她。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在夜色中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和沉沉的压力,让人既想靠近,又想逃离。

沈念秋奔到他面前,勇敢地仰头正视着他,眼里反射着橙色的路灯光,似乎正燃烧着熊熊火焰。她清晰地说:“无论如何,我爱你,永不后悔,也不会改变。”

谭柏钧心中剧震,不禁深深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一声不吭地准备上楼。

沈念秋拉过他的手,将车钥匙塞进他的掌中,“车子给你,我打车回去。”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谭柏钧看着她变得越发瘦削的背影,几次想要叫住她,让她开自己的车回家,自己明天可以打车上班,却一直迟疑不决,终究没有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