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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就起床,一日三顿饭,再加上洗浆涮抹,收拾鸡窝,照顾厢房里的菜,做蚝油,做衣服,忙忙碌碌的,很快太阳就落到山那头去了,油灯、蜡烛点了起来,接着忙碌着,一直到睡觉。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十月过去了,就连十一月,也快要走到月底了。

如果不是特别注意保养自己的皮肤,乐乐相信现在自己的手就已经没法子见人了。

外面的天是嗄嗄的冷,一盆水放到屋外,不出两个小时就已经能冻成结结实实的大冰坨子,即便是用斧头砍,也是轻易弄不碎的。

院子里,靠墙边一溜摆了四口大缸,是杂货店里最大号的那种,埋在地底下,只露出半米高的一个沿儿,为的是防止雪厚了,雪水倒灌。

将大缸埋在地底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冬天地都冻实了,特别是挖得深,等到春天的时候,那地轻易不会化冻。这样一来,缸里的冰化得就很慢,怎么着也得比正常慢个把个月的时间,正好将那一段青黄不接的日子补上。

早在半个月前,天刚刚能上冻的时候,乐乐就采购了几十斤的鱼,一部分晒成了咸鱼挂在房檐下面,剩下的加水冻成了坨,装了满满的一缸,加上阿信做的木盖再铺上厚厚的草垫子,压上石头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冰箱,即不怕鱼坏了,也不怕被野猫、野狗、黄鼠狗偷吃了。

另外几个缸里装的是腌的萝卜、酸菜、雪里荭,还有朝鲜风的辣白菜、辣萝卜。再加上她趁秋天太阳好时买的茄子、豆角、西葫芦、油菜,全都晒成干,还有厨房里放了大半袋子的豆类,生出的芽就能补充维生素,这一冬天即便是没有新鲜蔬菜也不怕。

天儿冷的,黑礁湾如果没有人工破冰,甚至都没有办法依靠官船,不要说晒海蛎子了,就是采也费劲了。早在半个月前,三少爷那边就停止了采海蛎子。而他之前送来的干海蛎子也已经全部被乐乐熬出来,制成鲜香味美的蚝油,装进拳头大小的罐子,红纸泥封,一罐罐整齐的码在西屋,就等三少爷派人过来取了换银子。

进了腊月就是年,这个时候,最该忙碌的事情是什么?

置办年货。

喜欢打时间差的乐乐深知越是快到年底。有些东西就越贵,像糖果、炒货、还有鸡鸭各种肉类,这些东西在大冬天放上一两个月根本就没有问题,早点下手买能便宜不少。

至于说保存期特别短的各种点心什么的,乐乐已经跟顾氏学过很多,只要有原料自己做不是问题。所以在十一月底,乐乐已经开始着手置办年货了。

前几天,乐乐已经趁着价格还没涨上来,先将一些轻快的东西都买了回来。甚至连米、面、杂粮、油、盐、酱、醋什么的也让粮店小胖伙计全部送到了家里,把个挺宽敞的厨房装得满满当当。

今天的采购目标是肉类。按照乐乐列的单子,鸡、鸭、猪、牛、羊都要买一些的。反正还空着两口大缸,正好装这些肉。

可是,在集上却没买到什么合适的东西,乐乐常去的几家肉摊都没什么货,精明的不只有乐乐一个人。

挑了四只肥鸡,两只鸭子,买了两个又肥又大的蹄膀,又找店家下了猪牛羊的定金,乐乐和阿信这才往家走去。

看着阿信很轻松的就将这几十斤的东西拎起来,而且走起路来也毫不费力,乐乐根本就不去掩饰自己的崇拜,反而表现的更加夸张,两只肉肉的小手拍个不停,“哇,阿信你好厉害,真棒!”

以阿信的经历,自然不会对乐乐这么夸张和明显的吹捧有反应,可乐乐却不管他,伸出手指头开始算起来,“一只八斤,一只九斤八两,还有两只七斤半的,四只鸡就是三十二斤八两,两只鸭子二十三斤。”似乎被自己的计算结果吓到,乐乐跟在阿信的身边,蹦蹦跳跳的,就像是个孩子,“哇,阿信 你只胳膊就能拎五十多斤的东西,真是了不起。”

这把,明知道有水分,可阿信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温柔的看了一眼乐乐,抖抖胳膊,问道:“要不,你帮我拿一只?”

“不用,不用,阿信你真棒,你最厉害,你最了不起,你一定能很轻松的就拿回家。”说着竖起大拇指,比画个不停。

到底还是小,心思外露的厉害,阿信瞥了一眼乐乐,心里下了一个评语,“行了,行了,甭再说了,不用你拿。”看那一脸小算计得逞的小得意,阿信忍不住笑骂道:“狡猾的丫头。”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三槐巷,眼看就要到家了,乐乐突然觉得身体有一种强烈的排水**,刚才真不应该在小摊子上喝那么多热豆浆的。

贴在阿信的耳边悄悄的道:“我要先回家。”

轻扫了一眼她怪异的走路姿势,前面还差五十来米就到家了,这一路不用拐弯,也没有阻挡的,很安全,阿信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点。”

两只手还抓着阿信的胳膊,乐乐笑着反驳道:“你都能看到还用小心。”

“走不走?”

见阿信瞪了眼,乐乐一吐舌头,“走走,我先走了。”

说的明明是走,可到了乐乐这里就是一路小跑,在后面慢慢走的阿信不得不喊道:“小心点。”

阿信的话音还没落下来,悲剧就发生了。乐乐正好走到狗儿家门前,狗儿家的大门打开,狗儿娘手里端了个盆子,一盆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泼了乐乐一身。

从来都没想过会遇见这种事情,乐乐大声尖叫,然后两只手不停的抹脸,嘴上还不停的往地上吐,想把嘴里的脏东西吐出去。

阿信跑上前,看乐乐只顾着低头吐东西,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冷冷的瞪着狗儿娘,“你想要干什么?”

声音冷冷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比房檐下闪着寒光的冰锥还渗人,狗儿娘立刻打了一个冷颤,却很快反应过来,嘴硬道:“能,能干什么,谁让她走路不看路,不长眼睛?”

被泼了一身的脏东西,还被骂说走路不长眼睛?乐乐觉得好委屈,“阿信,我……”话没说完,又有东西流进嘴里。

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乐乐,阿信温柔的说道:“擦擦脸。”

狗儿娘是个什么货色,跟她打过几次交道的阿信深有体会,干脆也不再跟她费话,直接问道:“你家男人呢?叫他出来。”

虽然大冬天,家家户户都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可乐乐之前那声尖叫实在音频太高,好多人家都听到了,再加上隐隐约约狗儿娘的动静,于是就有好奇的冒头出来看。

最先出来的正是大有打工的那家铁匠铺老板娘老五婶,老五叔是这一片的里长,三个儿都战死在西边的战场之上,家里只剩下老两口儿,闲来无事,就对别人家的事情格外热心。

老五婶出来一看这架势,立刻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狗儿娘,你这又找什么事儿?”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哪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再说,阿信也厌倦了狗儿娘三番两次来找事儿,想着找里长出来,彻底解决了,于是客气的对老五婶说道:“老五婶,拜托你把五叔请出来。”

乐乐的头发已经湿了,见她不停的发抖,阿信轻声问道:“身上湿透没有,里面湿了没有。”

湿不湿的现在已经不是乐乐关注的重点了,她只关心一件事情,“阿信,臭。”

经乐乐这么一说,阿信也发现味道不太对,冷冷的一眼扫过去,“你泼的是什么?”

狗儿娘的腿都软了,却靠在门框上,强撑住了,撇撇嘴,“没,也没什么,就是洗菜水。”

五年来,在和西月国做战的每一场战役,都会死去大量的士兵,而阿信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平时隐藏的很好,让人感觉不到,可是到了现在,那股子杀气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眯着眼睛瞅着狗儿娘,“洗菜水会是这个味道?”

狗儿娘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是个死人,胳膊腿儿,都有些不听使唤,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才活过来,“那我怎么知道。”接着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

寒冬腊月天儿,她愿意躺地上受一身的病,阿信觉得也不错,便不再答理她,冲着狗儿家的院子喊起来,“狗儿爹,你现在就出来一趟。”

这么一热闹起来,其他几户人家也坐不住,第一个出来的是刘二嫂的男人,身上披了一个棉袍子,刘二哥露了个头,“阿信兄弟怎么了?”待看清乐乐身上的惨状,立刻往回跑,爬在大门口就喊起来,“孩儿他娘,快点出来看看弟妹这是怎么了。”

刘二嫂手里拿个锅铲急匆匆的来到乐乐身边,却又远远的停了下来,“妹子,你这是?”

老五婶这会儿工夫也回来了,“唉,别提了,狗儿娘又不知道左什么疯。”

老五叔咳嗽了一声,跟阿信点点头,算是打了这个招呼后,立刻展开自己的本职工作,“刘二哥,狗儿爹不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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