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棂带着十万军踏足西港的第一日,甚至不能相信现在的西港正发生着战争。

西港的城里,市集一样热闹非凡,所有一切井然有序,小贩依旧做着买卖,酒楼茶楼一样开门做生意,里面还坐着不少喝酒品茶谈笑风生的百姓。

就算战争不波及普通百姓,但西港夏氏在西港也算富甲一方称霸一地,现在看来,西港的百姓未免太安心了一点。

“真怀疑我们走错了地方。”西港城内,马车上,手掀帷裳的浮梦看着外面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感叹。

司空棂带来的十万军已经与霍辛的旧部队汇合,此刻正在驻扎军营,而司空棂作为奉皇命来到西港的皇子,打仗是一件事,关心一下战中百姓的生活也是很重要的。

在西港城内看了一圈,就连司空棂也觉得,若把自己所见所闻告诉安东帝,只怕安东帝会觉得他在一派胡言。

自古哪里发生战争,哪里的百姓但凡有能力的都会第一时间离开,留下的也只是无力离开,坐等死亡的老弱病寡。

司空棂收回顺着浮梦掀起的帷裳向外观望的目光,勾起嘴角一笑,“霍辛的确是个俊才。”

得民心者得天下,夏氏在西港这么久,也算是这里的中流砥柱,他们志在窃得安东国,虽然各地都有他们的势力,但西港就是老巢,在这里的百姓都因为夏氏沾了不少光,他们对夏氏都存着感恩戴德的心。

而安东此次要除去夏氏的同时,安抚民心也是非常重要的事,若让西港百姓觉得安东对付夏氏损害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只怕安东的军队要踏入西港都会难上加难。

霍辛能一边与夏氏军僵持,一边让西港与往日无二的景象,的确花费了不少功夫。且他也没以此事禀告皇廷邀功,只是他自己不说,总会有人替他说,到时又是大功一件。

霍辛早已官居一品,在赏无可赏之下,只怕赐爵封侯也指日可待。

听司空棂提及霍辛,浮梦的手微微一颤放下帷裳。也许胥诗如与多位在朝官员有交易,但她当上胥诗如这段时间,并没有其他官员找过浮梦,或许是因为胥诗如已经进了棂王府,让其他官员看到了她的最大靠山。

还或许……胥诗如与其他官员的交易本就是有可有可无的,能为胥诗如隐瞒前朝晋王女儿身份的,也不是普通官员都能做到的事。

能做到的,在朝中,屈指可数。

在浮梦心中早就定下了最可疑,那便是霍辛。

她成为胥诗如后与霍辛的初次相见,霍辛所表现出对胥诗如的行为态度,有些亲密却带着莫名的疏离,让胥诗如如棂王府是霍辛的命令,是命令更像是商量,说商量却带着命令那般无可拒绝的严肃。

要不要把胥诗如的身份告诉司空棂?

要如何告诉?说是游言陌说的?此时非同小可,游言陌说过,这是他娘亲调查而知,若她这般说出,这岂不是害了游言陌甚至连累了整个游府。

可不说?胥诗如是前朝皇族,那么霍辛会不会也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浮梦不能说,又怕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给司空棂招来危险,左思右想,若胥诗如的命能再久一点,她就可以留在司空棂身边,为他提防着霍辛。

想要久一点,不是没可能,若真如西陵渊所言,幽冥令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只要她能拿到手,想用胥诗如的身体多活一年半载,应该不算过分的要求。

浮梦的目光再次触及到司空棂腰间的玉佩。

该死的西陵渊,不想见他时,他总在眼前蹦跶的欢快,现在自己好想见到他,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话说,她作为和地府签订契约,执行逐梦令的高级鬼魂,怎么就没召唤灵尊的特异功能?

到西港的第一晚,司空棂霍辛游言陌还有几位负责战事的将领在一个军营中商讨接下来该如何作战,这样的情况当然不适合浮梦继续留在司空棂身边,司空棂便让浮梦先回自己营帐休息。

司空棂得到安东帝特许,随行带的女眷不少,所以军营中有特意为女子准备的营帐,只是浮梦如此得棂王厚爱,自然有单独的营帐。

她回自己营帐的路上,还看到那位原本持有密令的季永宁季大人对她笑得开怀,浮梦在心里为他滴下一滴冷汗。他至今不知密令被浮梦偷走过,并且现在他时刻抚胸摸到的密令已不是原来的密令。

浮梦想象着,若现在季永宁逮到了要拿出密令的机会,然后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打开密令,再看到密令上的内容,只怕他还未读出内容,就要一口鲜血吐在密令上。

这样的画面,实在很有喜感。

浮梦笑着掀开了自己营帐的帐帘,却看到有一人优雅的坐在案几边,正吃着司空棂让棂王府厨子为她准备的精品三点。

看到浮梦进来,此人也没感觉到自己有任何不妥,一双魅人的眼眸在浮梦全身游走,随后轻笑一声,“都说凡人因六欲未净,故而永远在受轮回之苦,本尊吃到这些看着精致吃着润心的美食,也终于明白,凡人为何会有口腹之欲。”

浮梦左右一瞄,女眷的营帐侍卫周全,且与士兵的营帐有相当的距离,所以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她快步走近营帐,把帐帘一合。“西陵渊,你是不是太随意了,被人发现怎么办?”

西陵渊一怔,随后笑得更欢了,“小梦,你在凡间待糊涂了?凡夫俗子怎会有幸看得到本尊。”

浮梦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说的被人发现,这人指的仅仅是游言陌,游言陌原本就特别,现在她又肯定除了司空棂身上的一半,另一半幽冥令在游言陌身上,万一游言陌也能看到西陵渊,问起这是谁,浮梦该怎么回答?

不说实话,怎么解释有个人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来到她的营帐。若要说实话,难道接下来还得把地府内的编制都给游言陌解释一遍?

算了,反正现在游言陌正在和司空棂他们商讨战术,也不会来到这里,浮梦觉得西陵渊既然出现了,还是先说说她调查出幽冥令的事。

刚想开口,却觉得正在吃点心的西陵渊气色有点异常,虽然聚魂灵尊本身就没有凡人所言的血气之色,但至少个个都惨白惨白,也不至于像现在的西陵渊,好像整个人都蒙着一层黑气一般。

他是受伤了吗?难道地府里出了什么事?那么东陵邪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

“西陵灵尊……”浮梦试探的问道:“你的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浮梦的问话,让西陵渊回想起那日被游言陌震出屋外受的伤,这伤将养至今都还未好全,只一半的幽冥令就有如此威力,可想而知,若两半幽冥令合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小梦这是在关心本尊吗?”西陵渊轻笑一声,“若真是这样,本尊实在欣喜。不如小梦不要跟着东陵邪了,来跟着本尊,本尊才不会让你流落凡间执行什么逐梦令,这样你也好时时刻刻关心本尊的身体是否安好。”

浮梦满头黑线,也不继续问西陵渊是不是受伤,赶忙说正题。“西陵渊,我好像找到司空棂身上的幽冥令了。”

“哦?”西陵渊眼光一闪,“当真?可有拿来?”

浮梦摇了摇头,“那件东西由司空棂贴身保管,且对他十分重要,我若是拿走,只怕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被他发现……所以我想问问你,幽冥令是附在此物之上,怎么才能让它脱离?”

西陵渊眉头一皱,道:“幽冥令本身并没有实体,是天境赐予老爷子的精神力量,却被前南陵灵尊盗走,这本身就是件离奇的事儿,而南陵又是用什么方法让幽冥令可以附在物件之上,这些本就无解。小梦,你这个问题也问倒本尊了,本尊也不知怎样才能让幽冥令从所附之物上脱离。”

竟然连聚魂灵尊也不知道?

难道只要她拿了司空棂的玉佩,那玉佩便是一去不复返?浮梦又不可能告诉司空棂她为何要拿他的玉佩,这该如何是好。

“小梦。”西陵渊看浮梦的表情踌躇,又道:“据本尊所知,你现在这身壳子应该只剩七日的阳寿吧?何必想那么多,在阳寿结束之前拿了那物件,从此你与这些人再无交集,归还不归还又有什么关系。”

浮梦心中一沉,虽然她并不是很明确的知道这玉佩对司空棂的用处,但凭元婉仪的那段生活,她隐隐知道,司空棂在朝堂之外有一群只效忠他的势力,而这势力听从命令并不认人,而是认物。

所认之物便是司空棂一直带着身上的玉佩。

若她盗走玉佩,岂不是断了司空棂的后路?

略微犹豫,浮梦开口道:“西陵渊,你说过司空棂身上的,只是一半的幽冥令?”

“对啊。”西陵渊狐疑的看着浮梦,不知她突然说起这个是想做什么。

浮梦道:“若我说,也许我还知道另一边幽冥令的下落,得到另一半幽冥令,是不是可以不用拿司空棂身上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