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三人在黑暗中无法做眼神交流,却也能想到彼此之间都是怎样的神情。

马车外站着的是欧阳世家的少夫人,她屏退了所有人,原来只是因为知道马车内有人,而且她用了‘你们’,显然她知道马车内不止一个人。

她是何时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境况太过诡异,反倒让马车上的三人犹豫,到底是不是应该出去,如果出去又该如何处理这个女子?

就在三人犹豫的时候,却听到院落外隐隐越来嘈杂之声。

现在已是子时,一般情况下,所有人都已经入睡,所以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格外清晰。

有一个丫鬟匆匆的跑进院落,看到少夫人举着灯笼在放铜镜的马车前发呆,急匆匆的走到她的身边。

“少夫人,不好了,有好多人硬要闯进府中,说要找人。”

欧阳少夫人拿灯笼的手微颤了一下,却还是镇定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欧阳世家的大门,也是他们想闯就能闯的?”

“少夫人……”丫鬟显得有些犹豫,却还是如实说道:“他们说自己是商人,运商途中被人打劫了,现在已经知道打劫的混进了我们欧阳府……还有,县老爷也被他们一起带来,看起来……好像被他们挟制着。

县老爷的意思,让少夫人通融一下,让他们找找,府中有他们要找的人,就让他们带走,如果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也绝不会再给府上添麻烦。县老爷使得了好几个眼神,那伙人看起来不好惹。”

马车中三人心中一紧,那些人一定是在安林郡对他们动手的怡夏余孽,为何那些人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少夫人叹了口气,“让县令和那些人在前院客堂等着我,我换身衣服就来。”

丫鬟又匆匆离去。

确定丫鬟已经走远,欧阳少夫人终于不再含蓄的等在马车外,而是一把掀开马车幕帘,因为太过黑暗,她根本看不清里面有几个人,又是男是女。

她急急道:“几位,那些人应该就是来找你们的吧?躲在这里可避不了他们,时间紧迫,请几位随我来。请相信我没有恶意。”

浮梦能感觉到身边的十一早就蓄势待发,这个时候,就算往日相识也未必可馨,更何况他们与这个欧阳少夫人根本非亲非故,互不相识。

司空棂的打算却和十一全然不同,他走在最前面,率先下了马车。浮梦和十一自然只能跟上。

下了马车,在漆黑的夜里,纵使欧阳少夫人的手中有灯笼,却还是看不清彼此的脸孔。

不过这位欧阳少夫人也似乎并不关心他们到底是什么,“请随我来。”一句话后,便在前面带路,快速的把她们带入屋中。

到底是世家,少夫人的房间很大,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直到她把她们带到寝屋的床榻边,床榻上躺着一个婴孩,看起来不过三、四个月大。

她抱起孩子,把床榻板一掀,才回过头来,“委屈三位在这里躲……”

随着她的话语,她的目光自然的扫在三人的面孔上,当她看到司空棂惊讶到不行,“棂……棂王殿下?”

她能看清楚他们的长相,他们自然也接着屋中烛光看清楚这位少夫人,这几天他们都看着身边的浮梦,如今再看着少夫人,觉得她虽然打扮温婉高贵,却依旧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少主母,并没有什么特别。

浮梦隐隐觉得少夫人的有些面善,不过一番大户人家的女人都差不多模样,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恶意,才会觉得她比别人都柔和些。

“少夫人认得本王?”司空棂也有些惊讶,米安县是个小地方,不要说这里的百姓,就连这里的县令看到他,也未必认得。

就算已经嫁为人妇,少夫人面对司空棂时,还是会因为他绝艳天下的容貌而有些羞答,少夫人低下头,“说来棂王或许不信,我曾有幸见过棂王……棂王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委屈棂王和另外两位在这里躲一躲。”

床榻下的地方虽然够大,但并不是通道,只是一个深坑,如果这女子要出卖他们,他们就如同瓮中之鳖,根本无处可逃,但此刻,他们也没有第二个办法。

欧阳少夫人似乎知道他们会有这样的担忧,说道:“既然是棂王殿下,那么那群人一定不简单,我会把孩子留在床榻上,想来他们看到床榻上睡着孩子,应该不会想到床榻下有异样。”

这话就像个定心丸,好比在说,我愿意用自己的孩子作为让你们相信我的筹码。

说罢,她盖下了床榻板,小心的铺好床,随后把婴孩放在**。

从头至尾,这个孩子都醒着,却始终没有哭闹,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的娘亲和这些陌生人做着奇怪的事情。

就算娘亲换了衣裳匆匆离去,只把他一人留在床榻上,他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看他的模样是个婴儿,可看他的双眸,好似看透人生诸事一般深邃。

欧阳少夫人匆匆赶往前院客堂,途中,她问身边下人,“有没有惊动老爷夫人?”

下人回答:“老爷夫人早就歇下了,他们的房间在内院深处,暂时未惊动。”

“无论如何都不要惊扰到老爷和夫人,把这意思告诉县令,让他去跟那群人说。”欧阳少夫人摆出当家主母应有的魄力,话语坚定。

到了前院客堂,欧阳少夫人一进去就看到县令苦着脸站在一边,随后便是做在上座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似乎比较懂理,做在了客座上。

欧阳少夫人心中鄙夷,这样的架势,说自己是普通商贾之家,谁会相信?

“深夜叨扰,实在抱歉。”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看到欧阳少夫人后,马上作揖赔罪,倒显得彬彬有礼。

少夫人冷笑一声,“再抱歉,你们还不是这般气势汹汹的来了?夜半子时抓强盗,妾身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这事发生在山林野外,妾身倒当是话本子听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事会发生在欧阳府上。”

“少夫人喜怒。”说话的是米安县令,在米安县,他得罪谁,都不想得罪欧阳世家,要知道欧阳世家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可比朝廷俸禄都多,但现在这群人气势汹汹的先押了他的妻儿,他也没办法。

“少夫人,他们只是想找出越了他们货的贼人,况且贼人混入府上,也给府上安全带来隐患,让他们找一找,如今欧阳公子不在,让他们确保了府上没有贼人,大家都可以安心。”

县令一边说,还一边对少夫人使着眼色,示意自己也是迫不得已。

欧阳少夫人叹了口气,原本她就做好要被这些人搜府的准备,如今来到客堂,看到来人的模样,她就知道让他们搜一搜,完全不可避免。

他们说自己是商人是骗人的,谁见过身边带着盔甲兵的商人?不过人家愿意骗你,至少还是不想把事闹得太大,不然以他们的装备手段,完全可以来硬的。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现在还能说什么,就听县令的吧。只是现在已是深夜,府中不少人已经安睡,别惊扰了他们,特别是老爷夫人,县令,你说可是?”

虽然用老爷夫人来给县令压力,好歹欧阳少夫人算是松了口,真是谢天谢地了,他赶紧软着声音对上座客座的两个男子道:“还请小心的搜……千万别叨扰了欧阳老爷和夫人……”

“那是。”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自然就是曲豫淳,他依旧彬彬有礼。

而另一个年轻男子就是宿曜了,这人的性子就张扬很多,“可别小看我的手下,搜几个人而已,叨扰不到别人。”

说着,他一挥手,就有人跑出客堂。

欧阳府宅大搜索,此刻开始。

家丁为少夫人搬来凳子坐在一边,冷着脸,静静的等待着搜索结果。

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向宿曜汇报着什么,结果自然是没有找到司空棂和那诡异女子的下落。

宿曜始终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他的人中,可有好几个精通鸟语,司空棂混入了欧阳府可是飞禽提供的线索。

时间慢慢流逝,宿曜的手下已经把欧阳府差不多搜了个遍,却依旧没有结果,直到最后两人来报,说是老爷夫人的院落都已经搜过,的确没有三人的踪迹。

欧阳少夫人听到,眉头一皱。

“可有叨扰到欧阳老爷和夫人?”曲豫淳注意到少夫人的表情,故意询问手下。

“绝对没有。”回答简单明了。

这时,最后一个搜索的人回来,在宿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宿曜眉头微微蹙起,看向欧阳少夫人,“少夫人,整个府上基本已经搜完,却有一个地方,我的人想进去却被府上家丁阻挠,那便是夫人的院落。”

欧阳少夫人眉毛一挑,“那是自然,妾身的夫君不在,那里便如同闺房,怎由得外人随意出入?更何况妾身的三月的小儿尚在熟睡,他出生以来向来对周围环境极度敏感,就算是府中下人都不允许随意进入妾身的院落,更何况陌生人?

欧阳府中,妾身的院落是守护最严的地方,就算有山林匪类混入欧阳府,也绝不可能进入妾身的院落。若几位硬要进入,是不是觉得妾身的夫君不在,孤儿寡母很好欺负?”

宿曜勾起嘴角一笑,“少夫人,整个欧阳府我们都搜了,却只有那一个地方没被搜,那些贼人既然能从我这里盗得东西,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或许就因为少夫人的院落护卫森严,若他们混进去了,岂不是更不宜被察觉。

我也没有为难少夫人的意思,不如这样,就由我和老曲,还有米安县令一起,由少夫人亲自带进去看看,也算保证了少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全。”

结果可想而知,宿曜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凭欧阳少夫人一介女流是无法拒绝的。

院落中,宿曜上蹦下跳的到处查看,而曲豫淳则是提着灯笼看似随意的到处看,米安县令还是哭丧着脸站在一边,今日欧阳府被这样一搜,等欧阳公子回来,他该怎么交代。

少夫人方才已经说了,他们这是在欺她夫君不在,孤儿寡母……

别看宿曜上蹦下跳,动静却着实的小,很快就把院落看了个遍,最后将目光投向少夫人的房间内。

他刚推开门抬脚要跨进去,却被少夫人厉声喝住,“你要做什么?房间也是你们说进就能进的吗?”

宿曜才不管少夫人说什么,来都来了,这是最后也是最可疑的地方。

大户人家的主人房一般都很大,这一大的结果便是一览无遗,房间就是一般大户人家该有的模样,而床榻在一个靠墙位置,能够看到,**躺着一个婴孩。

此时,少夫人已经急急的跟了进来,而曲豫淳也跟了进来,县令呆愣的站在外面,想着如果进去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不如别去参与。

“两位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少夫人的脸色已经沉的非常难看。

宿曜又是一笑,“少夫人,这房间一览无遗,的确很难藏人,但是听说大户人家的床榻下都有安身的密道,不知道这里的床榻下是不是也有呢?”

这一句话,不但让少夫人心中一跳,就连床榻下的司空棂浮梦也是一惊,而十一已经捏紧手中剑,只想着若有万一,就只能你死我活了。

“哇……”就在这个时候,躺在**的婴孩像是因为听到陌生人的声音被吵醒,哭了起来。

少夫人听到孩子哭,自然快步走向床榻,而宿曜和曲豫淳也紧跟其后。

再看到婴孩的那一刻,曲豫淳一怔,就连宿曜的脸上也显出几分茫然。

“这孩子……”曲豫淳不可置信的开口。